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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傳來輕細的抽泣聲,她艱難地轉動脖子,視線下移。程蘇然趴在牀邊,握着她的手,哭得壓抑。是她的女孩。然然……她想喊,喉嚨像火燎一樣痛,發不出聲音。她又動了動手指,抽泣聲戛然而止。程蘇然猛地抬起頭,驚喜地望着她,“姐姐?”兩道目光無聲地交匯。江虞彎了彎嘴角,露出虛弱無力的笑容,可隨後腹部傳來陣陣尖銳的疼痛,她皺起眉,表情極其痛苦。欣喜沒有持續太久,程蘇然的心揪了起來,緊張地湊上前。“怎麼了?”江虞沙啞的喉嚨發出一點氣音:“痛……”“我去叫護士。”程蘇然抹掉眼淚,迅速起身出去。現在是晚上十點多。護士和值班醫生過來做了檢查,詢問和交代了幾句。江虞腹部的傷口說深不深說淺不淺,只差那麼一點點刺破腸子,不幸中的萬幸,右手臂上是皮肉傷,不深但長,幾乎整個右手肘都被紗布纏了起來。春末夏初的季節,只要傷口不感染,痊癒便不會留下後遺症。可是江虞疼得厲害,現在還不能喝水,喫不了止痛藥,她只能硬扛。這種疼痛讓她一遍遍想回想起停車場那一幕,想起白露瘋癲的話語,猙獰的笑容……她怕程蘇然擔心,極力剋制着不表現出來,但額頭細細密密的汗珠出賣了她。“你都出汗了……”程蘇然紅着眼睛說,抽了張紙巾,小心地替她擦去額頭的汗。“是不是很疼?”江虞輕輕吸着氣,聲若蚊吶:“沒……沒事……”說完咬緊了牙關。程蘇然看着她強忍痛苦的樣子,彷彿那一刀捅在自己身上,心也跟着疼了起來。她又去找醫生,給江虞用上了鎮痛泵。直到疼痛緩解了,江虞忍得泛紅的眼睛才慢慢褪色。她努力揚起笑臉。“然然……”“嗯,我在。”程蘇然握緊她的手。“不用擔心……我活得好好的呢……”江虞斷斷續續地說,沙啞的嗓子發音艱難,嘴脣都幹得起了皮。聽着後半句,程蘇然心如刀絞,真的活得好好的嗎?一個人好好的怎麼會躺在醫院裏,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眼眶泛酸,淚意又忍不住湧上來,但是想到江虞這麼虛弱還要擔心她難過,硬是憋了回去,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嗯,我知道,”她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田琳姐已經報警了,那個畜生肯定逃不掉的,你就安心休養,有我在,我陪着你。”“別哭……”“好,我不哭,你也別說話了,快睡覺,再過幾個小時就可以喝水了。”江虞喉嚨滾動了一下,深深地望着她,捨不得閉上眼睛。這麼多年,耀眼過,失落過,歷盡千帆,她的心終於能安然降落,不再漂泊流浪。她有家,有愛人,也不再是那個被嫌棄的小女孩。過往,統統不重要了。“閉上眼睛。”程蘇然伸出手,溫柔小心地拂過她眼皮。江虞順從地閉了眼。程蘇然伏在她耳邊小聲說:“下次你睜開眼睛看見的人還是我。”稍稍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讓她安心。江虞乾涸的脣微微上揚。待她呼吸漸漸均勻平穩,程蘇然轉過臉,還是沒忍住掉了眼淚,一邊擦一邊拿着杯子起身,裝了一點溫開水,又問護士要來幾根棉籤。她用棉籤蘸水,小心地點在江虞脣上,乾涸的皮慢慢被滋潤,有了光澤。夜漸深。小周爲程蘇然拿來了換洗衣物和生活用品,程蘇然讓她回去,明天再來,自己在醫院陪夜。旁邊牀位是空的,只要沒有病人住進來,她就可以睡。短短几個小時,情緒大起大落,這會兒冷靜下來,她才聯繫了助理和聞若弦,安排好工作上的事。直至凌晨一點躺下。關了燈,走廊黯弱的光線透進病房,四周一片靜謐。程蘇然睜眼躺在牀上,望着天花板,身邊人深長的呼吸清晰可聞。儘管身體很累了,大腦卻無法靜下來。她想起多年前自己因傷住院……那時候江虞也像現在的她一樣夜夜守在她牀邊。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左大腿,雖然肉眼看疤痕已經很淡了,但指尖仍能觸碰到一點不平的凸起。她還記得,當時江虞有多自責,多在意,她也記得,今天等在搶救室外的自己有多害怕。多害怕失去江虞。備忘錄裏的文字在她眼前轉啊轉……程蘇然身體抽搐了一下,張開嘴,深深地吸了口氣,又有熱淚從眼角滑下來。她沒有不喜歡喫華夫餅。是那個時候的她,以爲江虞依然把她當做卑微的金絲雀,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亦不想再與江虞有過多牽扯。她說人的喜好和口味會變,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愛的人一直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