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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笛擺手,說道:“何公恐怕謙虛了。你們能從禁衛軍的手裏救下我,還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七郎和我小兒媳從鄴城接出來,手段可見一斑。老夫一介武人,怎麼敢當何公親自迎接?”
何廣聽出來耿笛似乎誤會了什麼,他笑容不變,說:“老將軍這樣認同我們是我等之幸,不過,老將軍,我並非主宰。我們主公另有其人。”
“哦?”耿笛意外了,他見何廣身材消瘦,卻自有一股勝券在握的氣場,他便以爲眼前這人就是此次行動的頭領。沒想到,何廣竟然還不是主公?耿笛好奇了,問:“何公足智多謀,風度傾人,竟然還不是主公。能讓何公甘心追隨的人,不知該有何等風儀?”
何廣笑而不語,他轉了個話題,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老將軍是聰明人,想來如今不必何某多說,老將軍已經猜得差不多了。既然如此,何某也不和老將軍兜圈子,不妨直說了罷。老將軍對如今天下形勢怎麼看?”
耿笛臉色也沉下來,他眼神蒼老但並不渾濁,如年老的鷹隼般,即便羽毛盡數脫落也不減其銳利:“我朝立國多年,下和南廷隔江而治,西和北周針鋒對峙。我等不過一介武夫,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哪裏知道天下的形勢?聖上接下來打算做什麼,天下的形勢就如何發展。”
何廣笑容更加溫和儒雅:“皇帝親信奸佞,無故猜忌耿老將軍,幾度將老將軍下獄不說,還差點害死將軍。都到如此地步,老將軍還是不肯另棲其主?”
耿笛良久不說話,過了一會,他目露感慨,嘆道:“老夫一輩子打打殺殺,曾以爲我最好的歸宿便是死在戰場上,死後能落個棺冢便是大幸。如今能再看到我年幼的孫兒已經是意外之喜,老夫感謝你們主人的心,可是,大丈夫一生但求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你們主人想做的事,老夫不能答應。”
何廣暗暗皺起眉,他們費了大功夫纔將耿笛營救出來,就是看中了耿笛在西南邊境的影響力。早就知道耿笛固執又愚忠,但是何廣沒想到他竟然這樣難搞。如果耿笛不配合,那他們的起兵威脅很大,兵力也不足以抗衡駐守潼關的耿家軍。
慕容檐離開兗州後,馬上和軍中人接頭,悄悄回到慕容氏的起家之地,懷朔鎮。懷朔是六鎮之一,北疆六鎮曾是前朝最重要的軍事力量,鼎盛時王孫貴族、鮮卑權貴以及世家肱骨之才全都爭相來六鎮服役,朝中軍中一大半實權之臣都是提拔自六鎮。
六鎮本就民風剽悍,自那時起發展成純粹的軍鎮,城中沒有民,家家戶戶都是軍戶,無論男女老少都習武練射。後來前朝遷都,一部分鮮卑貴族留在六鎮,另一部分跟着前朝遷去洛陽。後來這部分遷都的貴族趁着改革攫取權力,成了既得利益者,反而是留在邊關、鎮守家園的傳統鮮卑貴族被邊緣化。之後六鎮的權力被一收再收,六鎮軍戶經濟困頓,政治話語權流失,忍到最後忍無可忍,爆發了六鎮之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