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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經是春色遍佈,終於地,我和上官琴開車出城了,我們將去往那個她對我講過無數次的鄉村。現在,我完全放下了醫院的事情,心裏變得坦然了起來,而這種坦然的心情卻時時處處助長了我對春天貪婪的渴望。當我看到曾經熟悉的山川、河流、樹木和田園都一一舒筋展骨、眉清目秀,這姣好的面容,頓時讓我夢迴童年,憶起奔跑在春天的絲絲縷縷的細節。
出城後我們一路向西。從我們眼前掠過的一山一川,一直往西延伸,山與丘漸漸收縮,川區漸漸狹窄,最後在肉眼可以看到的遠方合攏,像一個蛋殼的小頭,河流、山川不約而同地聚會到這個點上,窩出一片盆地,盆地裏面的景色更美,滿眼的春意也更加濃厚了。
平展展的田野一覽無餘,高高的白楊欲綠未綠,樹身上下籠着淡淡的綠氣,麥苗已經翠綠,大部分的田地被白色薄膜覆蓋,正在孕育農人一年的希望。一串串鳥鳴不知從何處漫過來,歡悅無比的聲音,“啾——啾啾啾啾”,看不到鳥,連一隻麻雀也不見,可四下裏總是有鳥兒們合唱。風聲呼呼,像誰在喘氣似的,樹木迎合着風的律動,歡暢呻吟,在經過一排行道樹的時候,我能聽到它們的骨節“叭叭”地響。一切都在默默地生長着。
穿過盆地,眼前就是莽莽的大山,我們在一個小鎮喫了午飯,上官琴說,你離開吧,這車比你那車大很多,你開慢一點,我睡一會兒後來接替你。
隨即她就真的睡着了。我覺得這車和我的越野車差不多,估計是我一直在往前開,所以感覺不到它的長度和大小。
她睡得很香甜,我不忍叫醒她。幸好這條道沒有多少分道。上官琴告訴過我說,我們要一直沿着這條國道往前,一直到江南省最西邊的那個縣城後第二天才下鄉去。
太陽慢慢西沉。眼前不遠處的一樹杏花開得正火,還有一地的梨花含苞待放,桔黃的夕陽把大地塗上一層健康的膚色,我的心裏隱隱有什麼觸動。一羣孩子吹着葉笛,像小合唱,把鄉村的春天吹得生動而嘹亮。
天色暗下來,輕煙彌布村莊,我忽然覺得有點寂寞,有點惆悵。平常日子的秩序譁然潰散,不知做什麼好。
一鉤銀月亮亮地掛出來,在明淨的天幕上格外顯眼。想起城市的日子,月光被燈光暗淡,星光被廢氣遮蔽,滿城亂鳴的車笛、嘈雜的機聲,已經把城市切割得讓人心焦,大自然的詩意蕩然無跡。蛙聲裏的鄉村更顯得悠遠、靜謐,我滿懷詩意地穿過一個個寧靜的鄉村,我想,也許這裏的鄉親所向往的也許正是我所厭惡的城市喧譁。任何事物只有隔着距離纔會有美的存在,對於經歷了多年城市生活的我來說,只能說,原生態的詩意始終在鄉村保存,但長期生活在一個地方總會麻木,乃至生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