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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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許多人含淚的追念,程誠也不用講稿,說了個故事——
“當年,很早以前了,那時還沒有新誠,我們幾個老傢伙連着虧了兩部片子,手上在拍的那部因爲錢週轉不過來,拍了一半不得不停下來,主角都走了,全劇組等着工錢買米,眼看就要賣老婆賣兒子了,愁得天天就差拿酒瓶子敲破腦袋一了百了。國芳忽然上門來,帶了個人,還帶着他攢了許多年的血汗錢,說把錢暫時借給我們,又把帶來的人推薦給我們代替走了的女主角,信誓旦旦說只要再加把勁等這片子拍出來一定能大賺,一定不能放棄了。當時我們已經是好幾年的朋友了,也知道這傢伙沒什麼錢,這點錢怕是已經把棺材本都拿出來了。但他這個人,只要想做好的,殺頭也要做下去,絕對是個死心眼的活瘋子。我看他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一副‘老子今天把所有家產都撂你這兒了,幹最不好也得幹’的架勢,心裏怵啊,生怕萬一不答應,國芳這活瘋子搞不好左手扔下存摺右手從背後摸出把刀來。前有狼後有虎啊,那怎麼辦呢?大家可能知道,正楠這小子……哦,現在要叫糟老頭子了,是個神棍,做什麼大事小事都要先算個卦看個黃曆,看吉利不吉利。於是他就把他那套鬼玩意兒又拿出來,想算一卦,可是東西纔剛拿出來,就被國芳一腳踢到沙發底下,又說:‘我全副家當都在這裏了,連房子都賣了,就是爲了湊錢給你們把這片子拍下去的,算什麼算,不吉利你們就認命了嗎?卦上算出來要把你兒子從十八樓摔下去轉運你他媽的摔不摔啊?’正楠被他罵完後老實得像個孫子,哪裏還敢再廢話,就用他這筆錢,週轉過最難的一個月,還是把片子拍出來了……”
如果穆嵐對新誠的掌故再熟悉一點,她就應該知道程誠說的是《夜來香之歌》的故事,而程誠所說的被孫國芳領到他們面前的人,正是當年初出茅廬的冉娜。但就像在座的絕大多數人一樣,她並不知道這已經太久遠的故事,但當程誠把這個故事說出來,顯然牽動了在場的那些老人們的回憶,一時間,竟然惹起了懷念似的笑聲,不再一味地悲切哀慼了。
等那懷念的低笑和私語的潮頭過去,程誠的目光掃視全場,又繼續說:“後來的事情大家可能也知道了,片子拍完,不僅還掉前兩部片子欠下的債,賺下的錢還夠成立一個小小的公司,也就是新誠。這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現在想想,何嘗不是一眨眼的事情。國芳一直是我們這幾個人裏面最年輕的,正楠大他一輪,我大他十歲,德新年紀最小,也足足大他四歲,可是誰知道,今天居然是我站在這裏,爲他送行……”
他的聲調驀然沉痛起來,一掃先前說故事時刻意的輕鬆:“我這個人不信鬼神,本土的外來的都不信,但今天倒是忽然覺得,國芳現在應該還是在什麼地方,只不過先去探探路,找個好位置等我們。他本來也是我們裏面最有勁最能闖的,做什麼都最着急,手腳最快,這次還是叫他搶了先,倒叫我這個老傢伙慚愧痛心……慚愧痛心啊!”
“我沒有來得及趕上見他最後一面,今天只能在這裏送他最後一程。他生前的最後幾個月一直在忙這個片子,幾次打電話來和我說這事,這是他的一樁心願,卻沒來得及了。按理說朋友相識半輩子,應該是正楠或是我替他把這件事情辦完,可惜現在無論是正楠還是我,都老朽無用了。好在我們雖然老了,兒輩們還很年輕,國芳沒來得及而我已經無力去做的,今天在這裏,一併交給靜言了……”
聽到這裏,安靜的會場瞬間無聲湧起了波浪,程誠隻言片語之中,分明已經把《長聲》的導筒交到了程靜言手裏。穆嵐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一時間腦子徹底空白了,呆若木雞地坐在原地,之後程誠再說什麼,抑或是程靜言也說了什麼,一個字也灌不到耳朵裏。業已遺忘的孤立無援、心中空空的感覺忽然回來了,她簡直要站起來不顧不管地衝出去了,剛一動,卻收到別處投來的視線,定定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