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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如義安頓派出所長,一定要嚴守好棺木,防止哄搶,等到明天能安全下葬就好了,親屬進去弔唁可以,其他不相干的人不能進去,一家人一家人的進,門一定要守好,雖然有些不合常理,但非常的手段是必須要用的,派出所的警力不夠,還是把各村裏的治安人員調過一些來,每人每天開100元的工資;另外也要兩手準備,他們有可能要到縣裏和省城上訪,要派人去攔截,現在已經是九點多了,村裏到縣城的客車已經走了,他們趕不上了,一會兒我和交警隊協調一下,不能讓他們坐三輪車下去,讓以三輪車非法超載在岔口把他們攔下,向紅你讓三娃安排個人盯着點,一有動向,隨時彙報,千萬不能讓他們到了省裏。另外安排兩個女的,萬一他家那個閨女有個異常,女的好拉動一下,不要出事。向紅說,三娃已經讓村裏的會計和女老師守在那裏了。秦如義說,今天我本來有去縣裏開一會的,我已經跟縣長請了假,讓張副書記代替我去了。
一會兒,王會計進來了,說閨女本來是不想跟着堂兄家鬧的,說到底還是想解決點自己的問題,昨天是覺得撫卹金有些太少了,但今天她不說撫卹金的事了。提了兩件,一是低保,她與她丈夫都有慢性病,去年申請低保沒有申請上,理由是他家三個兒子都已經成人了,希望今年能照顧一下他們家的特殊情況,享受低保;二是他家的二兒子去年想當兵,體檢沒有問題,就是後來沒當上,讓有關係的給擠了,今年還想當兵。就這兩個條件,鄉里給她寫下,她就同意明天出殯,保證不參與鬧事。秦如義想了想,“行了,她倒是聰明,撫卹金再多也是一次性的,低保倒是年年有,也是高人給出的主意吧。只要他兒子體檢政審合格,鄉里誰不走也讓他家走,一會兒讓樊部長跟她簡單寫個協議,記住,前提是不能鬧事。閨女安頓下來了就好辦了。你們都忙去吧,有什麼事隨時和我聯繫,我去給丁書記彙報一下。”
二來福家東邊的空地上搭了帳篷供工作人員休息,二來福家這邊的土圍牆已經坍塌得特別的低矮,院裏的情形正好一覽無餘,三付棺材油亮亮的,上面雕着花紋,擺在棚子裏,棺材上面放了喝水牛、童男女等民間紙紮,周邊放了花圈和幌等紙製品,都是按照傳統的風俗一一佈置齊全,村婦女主任老夏給向紅倒了水,說這樣佈置可以了,前幾天村裏有一個四世同堂的老人去世,也不過如此了。老夏已經六十多歲了,是老黨員,這時那邊傳來了一個女人聲嘶力竭的哭聲,是閨女來了,兩個外甥攙扶着他媽,看起來兩個外甥穿得乾乾淨淨,老夏說閨女家就在裏灣村,離這裏沒有10裏地,但閨女多少年也沒來過,向紅說自己家的親爹孃和兄弟,怎麼能不過來看看呢?老夏說好象是怕來得多了,政府不管了,再加上閨女家子女大了,怕這門親丟人敗興不好給兒子娶媳婦。老夏見旁邊沒有人,便在向紅耳邊說道,就是這次去世們哥哥曾讓這個閨女有了孩子,後來閨女好不容易嫁出去了,自然再也不想傷心事,再踏入這個家門一步了。老夏說,這個娃可憐的,那時母親還沒有瘋,只是有些遲鈍,反應慢,人和說話接應不過來,那閨女來了月經,也沒人告訴怎麼經營,經常褲子上流着血痕在街上跑,我有時把爛棉花和舊布條給了,後來女孩懷孕後肚子大了後,那母親還知道是個丟人事情,不讓閨女進門,可憐的肚子一天天大了,那女孩就在村裏流浪,可憐的晚上就在草堆堆裏,村裏的醫生看着可憐,給姑娘流產了,流產完後也沒人給調養,以後就遇上了現在的丈夫,雖然比閨女大十七八歲,但不嫌她,家裏一間爛草房,但能遮風擋雨,還有個七十多歲的婆婆,年紀大了的人更是覺得自己窮家小戶的,能有個媳婦高興得,把閨女寶貝得不得了,那閨女是個好娃娃,腦筋也好,要是趕上個好人家,上了學,也是好苗苗呢,可惜了個娃娃了。她家的那個大伯,現在人死了就跟着鬧事呢,一下也沒有管過,你看那個二來福,不精明呢,恨着他大伯呢,那一年鄉里給了兩牀新被子,那時他們在原來的院子住着,那大伯家過來就把被子給拿走了,二來福追上要得不行,纔拿了牀爛被子給了。村裏給二來福家的地,也是他種的呢,算起來人家是最近的親戚,可是一年下來,一點糧食也捨不得給,這人做事,天看着呢。向紅感慨,這個閨女也是不容易啊,可憐生在這樣的家庭,一家子以爲在這個屋子裏不嫁不娶不與外人來往就安全了,但還是沒有保護住自己的閨女,被自己人給害了,但這一害,倒把閨女逼出了這個家,對閨女來說,雖有終生的陰影,但也不算是一件壞事。
那邊院裏,閨女越哭越傷心,嗚嗚咽咽,絮絮叨叨,模糊不清地訴說,似乎要把她與這個家一輩子的委屈都說出來,老夏的淚水就嘩嘩地流,“讓哭哭吧,最後一次了,以後想哭也哭不上了,人的淚啊總得有個流的時候,恓惶得活得太憋屈了,命比黃蓮還苦呢。”
那閨女竟然哭暈在地上,大夥一起跑過來,老夏趕緊掐住人中,才慢慢地緩過氣來,嗚嗚咽咽。老夏說,娃呀,自家的身子也要緊呢,到屋裏緩緩再哭,緩緩再哭。那閨女卻拼着一口氣,連爬帶跪也爬到了棺材邊,說要看她爹,兩個兒子就把棺木蓋子往開挪,卻發現棺材板已經釘上了。
本來釘棺材是應該在之祭拜之後的,但爲了保險起見,前一天就安排陰陽將屍體入殮棺材後,用7寸長的鐵釘將棺木釘好,那閨女慘叫了一聲爹呀!再一次咚地暈倒在地上,混亂中,棺木上紙紮花朵油燈蠟燭被踢倒在地,旁邊的紙品、地上放置的麻墊等一齊燃燒起來,一時間,守在門口的人紛紛擁入院內,找水救火,院內亂成一團。早已蠢蠢欲動的一干親屬象聽到號令一樣,有的操鐵鍬,有的拿木棍,有的拿磚塊,朝着守門的鄉政府工作人員和派出所等人員打將過去,衆人紛紛躲避,混亂中,一塊磚頭卻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向紅的頭上。
向紅竟然沒有覺得疼,只是覺得大家都在往她這邊跑來,現場好象靜了許多,而血就冰涼涼地順着她的臉頰往下流,秦如義出現在她的面前,她還掙扎着笑了下,說沒事,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向紅懶懶地躺在醫院的牀上,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她從來沒有住過醫院,白白的醫院裏,只有她一個人的病房,顯得特別安靜,人常說,養病,養病,原來住醫院也是可以調養人的,肖志鵬剛剛送來的紅豆湯熱乎乎地喝下去,暖暖的太陽照在了身上,特別舒服,向紅拿起了小圓鏡,休養兩天,臉色也紅潤了,肖志鵬爲了她穿脫方便,給她拿來了一件以前大紅的開衫毛衣,頭上白白的紗布圈,更顯明眸皓齒,向紅心想若要俏,一身孝,圍着個白紗布還不難看。鄉里的同事,同學,還有一部分村幹部來看望了她,她象一個功勳,接受着大家的問候,只有媽媽來了,心疼地看着閨女,怎麼上個班還能讓人打了?怎麼能讓個女娃娃捱了打,你們領導呢?正好秦如義在,秦如義說,大娘,怪我,向紅是替我捱了一下,我去遲了一步,你就怪我吧,我沒有把向紅照顧好。在一旁的肖志鵬有些面色不好看。向紅忙說,媽,那個正好是我包的村,村裏有事我總不能不在場吧,你看不是沒事了?秦如義走後,肖志鵬說,你們那個鄉長怎麼說話怪怪的,讓人聽着不對勁。
向紅一個人在病房裏休息,剛合上眼睛,突然就有輕輕的敲門聲。那閨女先輕輕以地進來,臉上堆着笑,問向紅,向委員休息的呢?接着,他的兒子也怯怯地進來了,手足無措的站在門口,眼睛有些躲閃着不敢看向紅。從那孩子怯怯的眼神中,小紅想到了二來福那天向她要方便麪的樣子。俗話說,外甥像舅舅,從這個孩子身上向紅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悲劇的性格和人生。向紅心中一陣憐憫,她趕緊讓母子倆進來坐,母子倆卻不敢坐。在他們的眼中,向紅是鄉里的領導,是他們普通老百姓高不可攀的大官。那孩子的手中還提了一個有些油污的無紡布手提袋子,帶子提斷了,又用白線縫上,裏面放了一壺油。磨磨蹭蹭了一會兒,那孩子提着的東西放也不是,提着也不是,那閨女就說,我是帶着孩子來賠罪來了,孩子也是年輕,但是看她哭的傷心,一時間激動起來,就把就把油燈打翻了。但向紅並不是他的兒子打的,他兒子就沒有打過人,他從小就提不起手來,小時候上學老是受娃娃們欺負,在學校裏受了委屈回來了也不說,連個貓貓狗狗都沒有撩逗過。。。。她拙嘴笨舌地極力解釋着,怕向紅誤解,極力地爲兒子證實清白,臉憋得通紅,淚也快出來了。向紅趕緊說,“這個我知道,不是孩子動的手,我也沒怪孩子。”那孩子依然還是怯生生的樣子,眼睛特別大,黑眼珠子無辜清亮,睫毛長長的,一看就是那種又純又善的孩子,看樣子跟小肖的年紀應該差不多。小紅就問那孩子多大了,果然才比小肖大幾歲,向紅不由得問怎麼不上學?那媽媽就紅了眼,“五年生了三個,都是小子,嘴還顧不過來,那有條件一個個供他們上學?村裏有條件的都讓孩子到城裏唸書了,沒條件的也就不念了,把他們養大,讓他們自己找自己的活路去。大的早出去打工了,這個孩子就想當兵。”閨女看了看向紅的臉色,接着說,“這不馬上就要徵兵啦,這孩子,書沒念下個書,力氣也沒力氣,本事是沒本事,就一直就想當兵。本來那兩天鄉長就答應了,今年只要體檢政審合格就讓孩子走,怪就怪她自己沒有管好安頓好孩子,惹出了這麼大的事兒,讓向委員捱了打,受了罪,我這心裏就特別過意不去,我這就帶孩子給向委員你賠不是來了,你看在孩子還小,也是替他媽着急,一時糊塗的份上,就原諒了這孩子。。。。”向紅是最見不得別人的可憐樣兒,看着她急巴巴的樣子,她這才知道,眼看快要徵兵了,閨女拿着協議找到了樊部長,又說起此事,樊部長很不客氣地說,鬧出了那麼大的亂子,還想當兵!閨女說,她就想讓向紅給秦鄉長說點好話,放過孩子這一次。向紅說,你沒有去找秦鄉長?那閨女說去了,去了幾次那秦鄉長就是不見她,她感覺秦鄉長還在生他們的氣。那母親哭着說,“我也是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你說事情已經出了,我不知道怎麼才能讓鄉長原諒我們?所以請向委員說說情,好歹這是關於孩子前途的事情,這孩子,他本質又不壞,從來沒有打過架,那天也是怪我。。。。”那閨女又開始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就像祥林嫂一樣。向紅答應他們,可以跟秦鄉長說一說,但是讓他們把東西提回去。那閨女說不要嫌少,這是窮人的一點窮心。向紅看她那受寵若驚的樣子,不忍心讓她提回去,但是也不忍心要她的東西,就拿了一箱奶,讓他們提回去,母子倆死活不肯,千恩萬謝的告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