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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志鵬呆的地方從陰涼變成了花陰,遠處濃密的樹冠將陰影換了個方向,肖志鵬不敢跟着樹陰轉,這樣他就看不到宿舍門了,有些來往了幾次的人注意到他老是在一個位置一個人,有個孩子過來關切地問他怎麼了?他只是說在等人不敢挪地方。這時向紅揹着書包和兒子走了出來,忙碌過後的母子倆竟不知說什麼好,心事再一次湧上心頭,一路默默地走着,表情凝重,肖志鵬知道,此時他無疑就是壓在母子間最沉重的那塊石頭,相互不想提,但又繞不過,所以只能是誰也不提,都默默地沉重地放在自己的心上,連臉上努力擠出來想給對方看一下的笑容都是那麼的僵硬與悲愴,於是氣氛更加的陰沉,快要滴出淚來了。
就這樣母子倆一直走到了校門口,他們不知道身後幾十米,肖志鵬跟着他們亦步亦趨,三人邁着沉重的步子,同行在大學的林蔭密佈的道路上,互相牽掛,但卻都沒有交流一句,更不知道魂牽夢繞的親人就在身邊。
校門口是該分別的地方了,天上也飄來了烏雲,但仍有不少的家長與孩子在合影,幸福與驕傲的表情溢於言表,肖志鵬看着別人的幸福,思想,如果沒有這一年來發生的這件事情,自己一家是何等的幸福,他們也許早早就來了,把行李寄放了,一家三口遊遍上海十里洋場,然後再去杭州看天下西湖,南京領略秦淮河風情,無錫揚州蘇州·····,瘟都是他們言語中嚮往的地方,向紅可能會破費剪一塊江南絲綢,做一襲旗袍,雖然太風情不能平時穿,但那也是每個婀娜的女子心中的一個夢,也許還會在蘇州的小橋流水上照一款中式的婚紗照,她會挽上高高的發JI,發JI上別一支璀璨的頭飾,鮮紅的委婉的中式服裝勾勒了她窈窕的身形,曼步走上小橋,搖YEI生姿,爾後回眸莞爾一笑,顧盼生輝····,因爲她不年輕了,有些夢想不去實現真怕沒有機會了,這是向紅在平時高興一點點說了來的,也許每個女人都有一個旗袍夢,都有一個展示自己美麗的夢,灰姑娘都盼望自己穿上公主裙,水晶鞋的那一刻,因爲小肖考上大學了,她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將自己平時積攢的小小的願望一點點地釋放一下了····他們要盡情感受這來之不易,等了二十年的幸福,培育多年的小苗終於長大了,而且還長成了他們希望的樣子,原來構勒過的樣子,怎能不讓他們夫妻欣喜若狂,儘管其中的酸苦曲折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但有今天的幸福,以前的磨難又何嘗不是甜蜜的回憶呢?
雲越來越濃密,陰得就象馬上要滴出水來,但此時的天空在照片上卻是那麼的厚重,倒比藍天白雲多了些意境與韻味,這是肖志鵬在後來小肖給他看得照片上發現的,肖志鵬就是在這樣的一種天氣背景下與向紅和小肖莫名地合了影,向紅和小肖母子抱頭痛哭時,他已遠遠走開,他怕自己情緒失控,會前功盡棄。他看着向紅上了公交,看着兒子進了宿舍,他們三個人畢竟各自是各自的生活,各人是各人的處境,雖然千絲萬縷,但主線卻只有一個。但肖志鵬依然得過着自己不明不白的隱蔽生活。向紅依然要回到那個縣城,回到那個家,上她的班,給肖志鵬編各種謊言,請假,回覆別人的疑問,經受別人的風言風語,獨自去面對更爲複雜的局面。小肖雖然考上了心儀的大學,但父親的事卻掩蓋了他的快樂,使他比別的大學生多了一絲憂鬱與沉重,他的家庭成員表上雖然填着父親,肖志鵬,鎮財政所所長,但父親的真實情況他與母親一樣都心中無底,也正是這樣的無底,讓他與母親始終不能安然,他一方面擔心媽媽,一方面要爲找爸爸儘自己的一份努力。
肖志鵬除了打那種不要證件的零工掙點生活費之外,他最享受的時光就是在大學的校園裏,遠遠地看着自己的兒子,白衣短褲的兒子,在風景如畫的校園中,進教室,去食堂,操場上打籃球,讓他看到了美好。雖然他給兒子帶來了痛苦,但孩子畢竟是孩子,他有自己的快樂的時候,他覺得這樣也好,他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揹負着父母的使命,全家的驕傲,也是意氣奮發,有一種想撐起光宗耀祖的遠大志向,但卻混得連父親的病都治不起的地步,每每想到此,肖志鵬又悲從中來。所幸的是,兒子不是自己,自己用自己的生家與前途爲兒子換來了財富,雖然不足以讓兒子享用一生,但至少在他肖志鵬看來已是一筆鉅款,足以讓小肖有底氣和尊嚴地立足,想到此,他覺得他自己和向紅以及小肖遭受的痛苦與折磨是值得的。向紅也會理解他,因爲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出於對孩子的愛,對家人的愛。但這種他自己理解爲“捨生取義”的豪邁感竟讓小肖的一席話打得一敗塗地,他想不到向紅竟然將那一筆錢上交了,他機關算盡,磨難受盡,眼看就要修成正果,卻因爲向紅的一個舉動毀於一旦,他徹底崩潰了,前功盡棄,一敗塗地。
小肖那日和辯論社的同學們去兄弟校比賽去了,回來遲了,還沒有喫飯,食堂已經基本沒飯了,他胡亂地要了點饅頭,土豆絲,半熱不涼地邊喫着,邊低頭回了一個微信。突然間抬起頭,父親就那麼毫無察覺地出現在了他的對面,小肖恍恍惚惚,如置身夢中,竟然傻傻地問了一句,“是——爸嗎?”肖志鵬雙眼模糊,無語凝YI,父子倆淚眼相對,心中波濤湧動,各有乾坤,竟不知從何說起,待心情稍有平復,肖志鵬故作鎮靜地暗示兒子,先喫飯,小肖機械地點點頭,低頭撥拉了幾口,卻不知喫進的是什麼,竟把大顆的淚水掉了下來,他拉起了父親,匆匆離開了食堂。
父子倆默默相對,秋夜的校園裏,涼風席席,有樹葉沙沙聲,透着一絲的蒼涼,地、朝思暮想,折磨了他和媽媽日日夜夜、不知生死、不知此生能不能再相見的父親盡然奇蹟般地站在他的面前,頭髮花白,短短的茬子,鬍子快和頭髮一樣長,頭髮顯短,鬍子顯長,父親的頭髮什麼時候白的?那是父親驕傲的黑髮,多少人象他這樣的年紀需要染髮,而他則只是夾雜了不明顯的幾根而已,眼窩深深地陷了下去,大大的眼睛顯得空洞無神,QUAN骨突兀,在昏暗的燈光下恍惚一付骷髏,雖是深秋,但父親光着腳拖着一雙廉價的塑料涼拖,寬寬的褲腿在秋風中搖擺着,顯得裏面有些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