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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瓚是在看到祁善送他的印章後立即想要去找她的。以他倆從前的關係,身邊物件的交換不可謂不頻繁。小至一塊橡皮,大到某一年的壓歲錢,誰若急需,就可拿去。他們甚至也不把這些當作饋贈,你來我往,家常便飯。正因爲這樣,每年生日他們給對方的禮物都敷衍得很,只是應個景,一個蛋糕或一句祝福便可充數。
那塊壽山石是祁定的私藏,他寶貝得很。周瓚有一次看到定叔拿在手裏把玩,覺得黃油油如凍蠟一般的石頭十分有趣,就討來看看。祁定怕他心浮,連叮囑了兩次“拿穩些”。周瓚起了玩心,故意拿了塊雨花石要跟定叔換,氣得祁定吹鬍子瞪眼。周瓚後來當作一件趣事在祁善和沈曉星面前提起,她們母女倆都笑了。沈曉星戲言祁定這幾年越來越像葛朗臺,那塊石頭要想讓他割愛,除非以後給了小善做嫁妝。
相對於石頭本身的完美而言,那個篆體的“瓚”字刻得認真,但刀工生澀。要是讓定叔看到,只怕心都要疼缺一塊。周瓚得償所願把它握在掌心,即使無人在旁提醒,他也不禁小心翼翼,唯恐自己不能負荷。
周瓚沒料到祁善會給出這份“厚禮”,而自己準備的東西就顯得太過草率。有次他經過鬧市區天橋,看到一個鄉下老頭在賣竹編工藝品,有昆蟲、動物,也有日常器具,手藝相當精細。周瓚讓老頭另給他編了個小匣子,拳頭大小,正好放得下祁善的一件小玩物,可以讓她隨身帶着。東西不值錢,一共才花了二十塊,只是等待的時間有點長。周瓚在五月初烈日暴曬的天橋上蹲了大半個小時,滿頭滿臉的汗。爲此老頭格外送了他“贈品”,他挑了個草編螳螂,打算拿來嚇唬祁善。
竹編的小匣子原已被周瓚放進禮物袋裏,可當馮嘉楠不由分說把祁善當作半個“女主人”在生日聚會上推出來,周瓚心中不喜,鬼使神差地在禮物送出手前,將小匣子換成了草螳螂。反正他媽媽連那塊羊脂玉都肯給她了,他送什麼都不重要。
周瓚去找祁善時,身上揣着那個小匣子。她最好還沒有拆開禮物,若已被嚇了一跳,那他就得另想個辦法圓過去。然而,祁善那天一反常態的冷漠讓周瓚鎩羽而歸。
從那以後,周瓚能感覺到祁善對他態度的微妙改變。倒也不是說她生氣不搭理他了,那還好辦些。她也不像過去冷戰時那樣故意對他迴避,兩家人的聚會她都參加,周瓚跟她說的每一句話她回答如常。馮嘉楠給了他們兩張某教育機構開設的高考前心理講座門票,祁善欣然與周瓚結伴前往,回來後還把筆記和心得與他分享。
她再也沒有在他面前碎碎念地說教不休,惹他不高興的話一概不提。他缺課,家人問起她只說不知道,他要抄作業,她也任由他去。他做什麼,和誰在一起胡混,她不再關心過問,相應的,她最近做了什麼,得了什麼好東西也很少在他面前提起。
周瓚快忘了自己已有多久沒有看到祁善對他翻白眼。她面無表情對他諷刺奚落的樣子,曾經再熟悉不過,如今也已生疏。他討好的伎倆,她照單全收;他故意欺負,她也一笑而過。她在他面前徹底成了“鄰居家的好孩子”祁善,溫和、認真、得體……無可挑剔。他的軟硬手段都如同重拳擊在棉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