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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於當晚12點左右抵達,一直勤儉持家的李春雲也不得不叫了一輛出租車,憂心忡忡地趕回家。她好像天生就是個爲家而活的女人,這種傳統家庭主婦最大的毛病就是總以爲家裏少了她彷彿就會亂成一團。等她用鑰匙打開了門,走進家門的時候,客廳一團漆黑。她儘量不發出聲響,只想靜靜地躺到丈夫身邊,安安穩穩地睡一覺。經過這幾天的奔波勞頓,她着實感到疲憊,心裏頭也對生活有了新的感觸。生活遠沒有她想的那樣簡單,只依靠兩人那點微薄的工資,是不足以應付將來的生活的。
此時雖然身心疲憊,可是李春雲卻睡意全無,她真想喚醒鼾聲大作的丈夫,推心置腹地聊一聊將來的打算。她早就有個打算,她的一個同學在多年以前就開了一家飯店,如今人家生活很好,她也想試試,就從小喫鋪開始做起。她一直把這個想法藏在心裏,等待時機成熟的時候再跟丈夫商討。她工作的那家小服裝廠的效益一年不如一年,原本只是負責爲企業生產工服,還生產一些顏色單一的牀單等基本紡織生活用品,如今的集體所有制單位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了,工人接二連三地下崗,就快輪到她了。她覺得時機已經迫在眉睫了。
李春雲用手輕輕地碰了丈夫一下。這一下並沒有喚醒丈夫,馮萬福翻了個身,繼續享受睡眠的快樂。冷靜的思維再次替代了剛纔那顆火熱的心,李春雲意識到自己這些想法有些急於求成,於是重新讓情緒安分下來,不管有什麼想法,此時此刻也不是討論的時候,這種關乎家庭未來命運的嚴肅話題,必須要等待丈夫頭腦清醒的時候再說。李春雲從馮萬福呼出的氣息中聞出一股刺鼻的酒精味,猜測他今晚必然是喝酒了。
在她送女兒去北京的這兩天,作爲一家之主的丈夫竟然都能撇下兒子和老人,在外面喝得昏天黑地。一想到這些,李春雲突然有一股衝動,想用怒吼把睡夢中的丈夫叫起來,質問他究竟還有沒有責任感。李春雲平躺在牀上,胸口起起伏伏,心情難以平復。如果只是氣憤,多年來安分守己的她是懂得如何慢慢疏導自己的情緒的,然而生活終究不想讓這個傳統女人過上那種傳統家庭主婦的幸福生活,還要在她那已經裂開的傷口上殘忍地撒一把鹽。馮萬福口齒不清地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夢話,令李春雲差一點笑出聲來,可是這笑容掛在她臉上還不到一分鐘的工夫,就被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幕給粉碎了。馮萬福在神志不清的狀態下,不斷地叫着“素婷”這兩個字。
聽到這兩個字,李春雲瞬間麻木了。什麼女兒,什麼兒子,什麼未來的希望,自己的憧憬,在這兩個字面前都顯得脆弱無力。這兩個字多麼恐怖,直接奪走了她所擁有的一切,奪走了這個只屬於她的男人。
素婷,素婷,李春雲翻來覆去地在頭腦中重複着這兩個字,身邊的馮萬福又陷入深深的沉睡,如雷的鼾聲使李春雲覺得這個沒良心的男人好像是個局外人。那個叫潘素婷的女人,是丈夫單位的人,李春雲努力回憶她的容貌。她們並不算熟識,但潘素婷曾經到家裏做客,她又怎麼會不記得。她是個氣質優雅的女人,一頭烏黑的披肩直髮宛如清風吹拂湖面,碧波盪漾。眼神靈秀而沉靜。她個子瘦高,給人一種壓迫感,彷彿那種深藏不漏的高手。也許李春雲在想象中將潘素婷的氣質抬高了,可是無論從哪個角度來回憶,她都不太可能看上自己這個老實巴交,甚至有些懦弱的丈夫啊。
難道是馮萬福一廂情願。李春雲剛冒出這個念頭,隨即又打消了,一廂情願決不能讓丈夫連睡夢中都在呼喚着對方的名字,他們之間必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故事。淚水在失控的情緒下順着臉流了下來,流到了枕頭上。李春雲閉上眼,強迫自己調整呼吸,可是嘴角依舊在抽搐,胸腔在不停地顫抖。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女兒,想着女兒此刻正在宿舍裏睡得香甜,想着女兒還小,暫時不用經歷這些只有女人才能經歷的痛苦,心裏多少有了一絲安慰。
逃避是這家人的共性,這種共性不僅在幼年的馮斌身上得到體現,在馮萬福和李春雲身上更是發揮得淋漓盡致。李春雲決定將剛纔聽到的和想到的,全當是自己在極度疲憊狀態下的胡思亂想。睡吧,一覺之後,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生活照常進行。女兒暫時獨立了,她只需要照顧一個孩子就行。無形的負擔減少了一半,她本該高興纔是。自我安慰的方法在這種時刻起到了關鍵作用,她趁着這種想法佔據大腦的短暫時刻,強迫自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