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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素婷表面上顯得無動於衷,實則內心是充滿喜悅的。她覺得正是因爲自己偷偷去見了馮斌,才引出後來的這麼多連鎖反應。況且,馮斌是馮萬福的孩子,她作爲長輩,自然而然應該關心他。她這樣想,先前對女兒的擔憂也覺得多餘了。美中不足的是,丈夫在家,她沒辦法給馮萬福寫信,但既然事情有了轉機,也不必急於一時。
董偉業看出了妻子今晚的心情不同往日,只道她是爲他的項目順利進行而高興,殊不知潘素婷此刻有一半心思都放在了另一個男人身上。
“老李,冬華,別這樣,來日方長,我現在自身難保,你們在我這裏,也沒什麼發展了,還不如早點另謀高就,在哪裏也比在我這強啊,說實話,這廠子讓我做成這樣,我真覺得對不起你們,但是我也只能做到這麼多了。”馮萬海強顏歡笑地拍了拍二人的肩膀。
“廠長,你別說了。”老李抹去了眼淚,“我老李不是差這幾個錢,也不是差這份工作,咱一個打工的,到哪還混不了一碗飯喫,實在是對咱這裏產生了感情,捨不得身邊的這幾個小兄弟。”
站在老李身旁的冬華,歲數比老李年輕一些,他的孩子纔剛剛上了幼兒園,他雖然也爲廠子而難過,但想得更多的是自己的未來該何去何從。馮萬海走到冬華身邊,對他說:“冬華,你跟老李不一樣,老李畢竟有電工證,找工作應該不成問題,況且老李的孩子也結婚了,他沒有太大的生活壓力。據我瞭解,你的房子還有貸款,孩子還剛上幼兒園,你將來的路可能更難一些,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給我打電話。”
冬華聽着馮萬海的話,默默地點了點頭。
送走了工人,馮萬海回到了自己那間寬敞的辦公室。他環視着自己的辦公室,覺得當初費盡心思將這間辦公室佈置得舒適氣派都是毫無意義的。如今廠子徹底停工了,他要這間辦公室有何用。
馮萬海坐到了那張黑色真皮商務沙發上,眼前是一張紫檀木的茶几,上面擺放的茶具最後一次使用已經記不清是在什麼時候,這些都是他爲了同客戶洽談生意而準備的。他的目光隨即又落在牆上的那張中國地圖上。他當年貼上這張中國地圖,是爲了提醒自己,將來一定要把生意做大,讓萬海牌炊具暢銷全國。然而,他是什麼時候將自己的豪言壯志逐漸忘記的,他卻早已記不清了。取得了一點成就,積累了幾個臭錢,他的意志就變得不再堅定了。他開始嫌棄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妻子。當然了,他對妻子的嫌棄由來已久,這倒並不是因爲他的事業和金錢,只認爲這個結合是老天爺在戲弄他。覺得自己跟史玉鳳結婚了多少年,也就相當於被她折磨了多少年。尤其是最近的幾年,他們的矛盾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在外面瞞着妻子偷偷買了房子,房子的戶主不是他自己,而是周寧遠。從那以後,每當他跟妻子吵架,動手,或是心情不好,他都會跑到這個避難所裏來。他想跟周寧遠共同生活在這個屋檐下,但是周寧遠卻從來沒有獨自一人在這所裝修豪華的房子裏住過。即使馮萬海把她找來,她們在激情之餘,周寧遠也絕不自己住在這裏。
馮萬海一想到自己荒廢的這些年,禁不住雙手掩面,長嘆一聲,竟然連周寧遠開門的聲音也沒有聽到。周寧遠看到馮萬海的樣子,大概也能猜出個十有八九,於是她走到馮萬海身邊,靠着他坐下來,話語柔和地說:“萬海,不要再爲這個廠子操心了,古往今來,失意的企業家數不勝數,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趁早變賣了這些資產,大不了從頭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