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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門沒關!"說完,嗓子難受,又趴着咳嗽起來,來人幫我輕捶着背,我忙抬頭,四阿哥正彎身立於榻旁,見我不咳了,直起身子,默默看着我,深黑眼瞳中一絲情緒也無。
我滿心哀慟,終於來了!兩人對視半晌,他轉身走到桌旁推開窗戶,背對着我一動不動地站了好一會,緩緩道:"我不能去求皇阿瑪娶你了。"我緊閉雙眼,捂着胸口,軟軟趴回枕上,十三被囚禁後,就猜到他也許會如此說,可真聽到時,還是萬箭鑽心的疼痛,他道:"你恨也罷,怨也罷,都是我對不起你。以皇阿瑪對你的疼愛,肯定會給你指一門好婚事的。"
說完提步就走,臨出門前腳步微頓,頭未回地道:"多謝你爲十三弟做的一切。"
我趴着未動,只聞腳步聲漸去漸遠,只餘一屋孤寂清冷,眼淚一顆顆滴落枕上。
玉檀立在榻邊,怯生生地叫:"姐姐!"我忙抹了眼淚抬頭,想擠出一絲笑,可笑容未成,眼淚又滾了下來。
抹去又落,抹去又落,索性作罷,抱頭哭起來。玉檀側坐於一旁靜靜相陪。哭了好半晌,眼淚才漸漸止住,我一面咳嗽着,一面問:"玉檀,你說爲什麼被犧牲的總是女人?最奇怪的是我們還半絲怨怪也無。究竟值得不值得?"
玉檀靜默了半晌後,幽幽道:"我七歲時阿瑪就去了。本來家裏雖不富裕可溫飽卻不愁,阿瑪一病家裏能典當的都典當換了藥錢,卻未見任何好轉,額娘天天哭,弟妹又還小很多事情都不甚明白。我好害怕阿瑪會拋下我們,聽人說割股療親,誠孝感動了菩薩,就可以醫好親人的病。我揹着阿瑪和額娘,偷偷從胳膊上割了肉和着藥熬好,阿瑪卻依舊走了。"
我震驚地看着玉檀平靜如水的臉,她微微一笑道:"人說-久病無孝子-,我卻只知道-長貧無親戚-,阿瑪去後,額娘從早到黑地爲人洗衣,我替人做針線活,可全家卻也只能喫個半飽。後來因爲額娘經常哭泣,眼睛也不好了,她還想瞞着我,明明已經看不見了,卻還裝作能看見。我們不願她傷心,還要陪她演戲。"
我伸手握住玉檀的手,玉檀道:"我每日拼命做活,可仍舊沒有錢替額娘看病。因爲長期喫不飽,小弟又病倒。那年冬天出奇的寒冷,積雪未化新雪又下,地上的雪有三四寸厚,我穿着一雙單鞋和額娘年輕時穿過的薄襖子,去各個親戚家借錢。刻薄的甚至一開門見是我就立即關門,心稍微好一點的我還未張口他們就向我訴說今年冬天怎麼難熬。我在大雪裏跑了一整天卻一文錢也未借到。我又凍又餓又怕,當時天已經全黑了,可我卻不敢回家,額孃的病,弟弟的病,我好怕他們也會和阿瑪一樣離開我。我在外面漫無目的地遊蕩着,因爲神思恍惚,居然撞到了一輛馬車上,當時趕車的人舉鞭就要抽打我。"
雖然明知道玉檀如今好好地坐在我面前,我依舊手緊了緊,"後來呢?"玉檀低頭靜默了會,向我嫣然一笑道:"後來車裏坐的公子阻止了他,說-只是一個小丫頭,衝撞就衝撞了吧!-,又罵車伕自己不留神,一出事就急着找人頂罪。說完他就放下簾子讓車伕駕馬走,我不知道我當時怎麼會有那麼大膽子,或者是因爲他說話是我從未聽過的冷靜好聽,雖在罵人可卻沒有半絲火氣。或者只是覺得他是極有錢的人,隨便施捨我一些,我就可以留住額娘和弟弟了。然後我就衝上前去攔住馬車,跪下求他給我些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