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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電話,春水發了會呆。他一直在期待着什麼,希冀着什麼,但一切如期而至的時候,他沒有預料中的狂喜了,覺得讓他癡迷的是期待的過程,而不是想要的結果。他覺得對不起父親,父親太勞累了,本該在田裏勞作的他卻要去旅行了,他有點找不着北。在歡喜中又有些恐懼,一種對於未知的恐懼與迷茫。他不知道,杭州之行會發生些什麼。不過,能看到嫂子,他就高興,何況是一起外出呢。他從來沒有旅行的概念,只有打工的路途與回鄉的征途。
接下來的幾天春水心裏不平靜了。他一遍又一遍地設想起行程,設想着哪裏落腳,哪到遊玩。這種設想讓他累極了,他極力地不去想,卻又做不到。只有一停下來,他的腦袋就開始瘋一樣地滋長着亂七八糟的念頭,時間久了,就嗡嗡作響。他快崩潰了。
這一天終於來了。車票嫂子早已訂好,是臥輔,嫂子下輔,春水中輔。春水先到了車站,坐在候車室的角落了。快要檢票的時候,嫂子纔來到。
春水先找到了牀位。把行李放置好,嫂子拖着個箱子來了。看到春水,朝春水笑了笑。春水也笑了笑,把嫂子的行李也放置好。
車子馬上就開了。車箱裏的人不是很多,三三兩兩的。輕柔的音樂響起來,旅途開始了,春水看着嫂子,心裏覺得很舒服,覺得車子正在載着他遠離各種紛擾,去一個沒有煩惱的地方。春水從來沒有這樣輕鬆地坐過車。他出外打工,回家過年,都是車最擁擠的時候,他把自己隨便地扔在車上,這是惡夢的開始。火車無立足之地。手裏的包不時地踫到人,引起一連串的惡罵。大家的心情都不好。腿與密密麻麻的腿交織在一起,不能動彈。身子在僵持着,生怕腳踩了別人,身子倚了別人。其實這種擔心純屬多餘,就是不用勁,就算身子倒下,也會同樣地保持着同一種姿勢,站着的姿勢。這裏的人與一塊磚,一袋米沒什麼兩樣。不能看到車廂的全貌,見不到乘務員,聽不到廣播。車廂的氣味令人窒息。想吐,但不能吐,一口痰都不能吐。火車的門永遠是關的,到站了,只能感覺單調的可怕的車輪聲停了。要下車的踩過人羣,從車窗外跳出。不知到了何處,不知下一個站是何處。春生只能保持着一個姿勢,沒有喝過一口水,沒有進過一嘴食,站了十七個小時。火車是個刑具。這是春生坐火車後的結論。受着這苦刑的是些什麼人呢?除了求學的窮學生,就是春水這些外出的民工了。他們卷着鋪蓋,到千里之外甚至更遠的地方去謀生。但他們在窮鄉僻壤有家,他們要經常回家,過年,是他們回家的時候。每年,他們要受二次甚至更多次這樣的苦刑。曾聽說一個小姑娘就在如此這般的火車上,無法上廁所,活活地被尿憋死。更多的人是把尿撒在褲裏。對他們來說,能上了火車,就很慶幸。買票,要費好大的勁,排好幾天的隊,受很多的騙。有一首《沁園春?買票》專道這買票的難處:“春節又到,中華大地有錢飛機,沒錢站票。望長城內外,大包小包。大河上下,民工滔滔。早起晚睡,達旦通宵,欲與票販試比高,須鈔票。看人山人海,一票難求。車票如此難搞,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昔秦皇漢武,見此遁逃。唐宗宋祖,更是沒招!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好騎馬往回飆。”千辛萬苦就爲了能回家,能感受到家的溫馨,聽到鄉音,喫着家鄉的飯菜。在他鄉的生活是單調的,艱苦的,甚至是屈辱的。回到家的時候,可以穿的體面些,久違的舒適足以讓人喜笑顏開。勞累了一年,就爲了這幾天。把血汗錢給老父親的自豪,給心愛女人的得意,把禮物送給孩子的喜悅,這些讓他們陶醉。他們對於火車這種刑具的痛苦,已能默默承受。春水忍受着這些不便與痛苦,一趟又一趟地奔波在家與廣州的鐵路上。
如今,春水站在空曠的車廂裏,累了,還能躺在牀上睡覺,身旁還有個好看的女人,過去坐車的痛苦已變爲旅遊的放鬆。人生就象個夢,春水默默地發了個感慨。嫂子拿出一包包零嘴堆在牀頭,還有幾包滷味,幾罐啤酒。嫂子說給你買的,旅途很乏,喝點酒可以解乏。
車子向前飛奔。嫂子身着牛仔褲,套一件紅色格子外衣,和春水坐在一起,倒分不清何爲長何爲幼了。對面坐的是一個小姑娘,在杭州上學呢,見春水嫂子坐在一起,倒以爲是一對小夫妻呢。
春水在火車睡得沉極了。火車微微的震動讓春水想起小時候的搖籃,火車就是個大搖籃。下輔還睡着嫂子呢,春水往下看了看,嫂子已脫下外套展開被子。春水安了心,一下子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