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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夢枕瞪她,忽而自胸中迸出驚天動地的嗆咳。季卷聽他咳得那般劇烈,簡直要把整個肺臟都吐出來一樣,想起入京路上聽的傳聞,不由起身:“是上回在六分半堂受的傷還未痊癒麼?讓我搭一下脈。”
她說着,已不由分說地走到窗邊,伸手去捉他放在窗沿的手腕。她習慣了說一不二,而蘇夢枕在她面前也向來是義氣幹雲、從不做抵抗的,因而當他手腕一動,從她勢在必得的抓握中掙開時,季卷禁不住微瞪雙眼,手底下卻不服輸,再一偏折,非要往蘇夢枕手腕扣去。
蘇夢枕的手再變。多半藏於深黑袍袖的手腕枯瘦、嶙峋,與所有油盡燈枯的重病人無異,可偏偏動起來時帶動袖口飄拂,似飛雪盈聯,似紅粉步搖,自季卷每一次捕捉下滑開,最終隱入另一半袍袖。他攏起手,面上堆積因咳嗽上湧的氣血,眼神卻泛着冷,道:“我很清楚我的傷!”
窗臺上只剩季卷一隻手。她眼神也泛着冷。神照功已被她運到極致,而她依然捉不住一個內傷未愈的病人的手。她的手懸在半空,忽然在想,在她把精力盡數撥給了工作的時候,武藝已被那些江湖頂尖高手甩下了多少?
這些想法在她腦中重重走過,留下深且堅的痕跡,但冷的目光已被她瞬間收斂。落在窗臺上的手最後一折,把窗戶關緊,使窗外一絲西風都吹不進來,季卷才又故作疑惑地問:“蘇樓主這是在鬧什麼脾氣?”
她口中的蘇夢枕,和醫院兒科裏堅決不令護士扎針的小孩沒什麼兩樣。
因而蘇夢枕臉上寒意更甚。他傲慢道:“因爲我不想。”
蘇夢枕不想的事,天底下自然沒有人能逼他。
他之前願意把命門暴露給季卷,任她莽撞地往連御醫都不敢輕易下手的、內傷糾纏的體內打入一道內力,是因爲他想。現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