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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奏一過,雲舟啓脣緩緩唱道:“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她的歌喉不比霓旌甜潤,空靈清柔卻又有過之,叫人聞歌起意,彷彿置身汾水之畔,眼見雙雁之冢,哀嘆一雙比翼齊飛的德禽情深不壽。完顏鼎聽到“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時,想起愛妻慘死,自己多年形影相弔千里輾轉,一時觸動情腸。完顏彝卻想到早逝的父母,暗忖:“娘若不是爲了我們兄弟倆,必定會奔赴階州,隨爹爹一同去了……不知將來我若戰死沙場,可會有人如雁兒那般傷心麼?”他不知爲何,下意識地看了雲舟一眼,轉念一想,又覺可笑:“她最痛恨金軍,死一個金人將領,又有什麼可難過的?”
一曲罷,席上諸人沉浸在各自的心事中,皆默默不語,元好問最先回過神,極讚道:“從前只知姑娘箜篌絕技,今日得聆歌喉,才曉得何謂穿雲繞樑。鄙作得姑娘一唱,當真是朽木也生輝。”雲舟低頭微笑道:“元相公過譽了。霓旌妹妹喜愛元相公的詩詞,奴常聽她詠唱,所以學會了一些。”元好問也察覺出她今日圓融客氣不似從前,卻以爲她經霓旌勸說放柔了性情,心中歡喜,笑道:“雁有禮、義、忠、信、貞五德,良佐爲人忠孝禮義俱全,堪比鴻雁。”王渥也湊趣道:“不錯,良佐性情忠貞,唯有徵雁可以比擬。”完顏彝聽他們竟當面說合,臉上登時紅漲起來,雲舟卻始終神情淡漠,待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完了,才客套地奉承道:“將軍德望出衆,令人欽佩。”元好問笑道:“姑娘當衆指認葛宜翁滋擾百姓,重情重義,膽識過人,也同大雁一般。”雲舟微微一怔,旋即低頭笑道:“元相公折煞奴了。奴只是檐下燕雀,並非雲中鴻鵠,萬不敢與將軍相提並論。”
此言一出,席上幾人皆是一愣,唯有完顏彝知她氣性,並不以爲異,心道:“你們這樣拱火,她不生氣纔怪呢。”元好問與霓旌面面相覷,心中大急,當着完顏鼎卻不敢相勸,只聽雲舟又抬頭道:“說起葛宜翁,奴還有一事要稟。聽聞葛宜翁傷勢垂危,似有不治之象,他日夜記恨將軍,囑託妻子爲他報仇,請將軍及早提防。”完顏彝訝然道:“這事你如何得知?”雲舟忽然微微一笑,柔聲道:“奴每日送往迎來,客人們也不防着奴,要打聽點事倒也不難。”霓旌聞言,幾乎急出眼淚。完顏鼎與王渥對視了一眼,心中忖道:“她這話分明是拒人千里,看來仲澤誤會了,她對陳和尚並非有情,只是敬他爲人正直,不忍他被陷害而已。贖買她雖容易,可強扭的瓜不甜,還是勸小弟放開懷抱,另選淑女。”念及此,頓覺索然,站起身溫和笑道:“多謝姑娘費心打聽,我這就安排人去查訪。先行一步了。”王渥也起身道:“我同商帥一起去吧。良佐,你陪裕之再坐一坐。”
二人甫一離開,霓旌便撲過來哭道:“姐姐,你做什麼呀?!”元好問嘆了一口氣,心想道:“這姑娘太過陰晴不定,連我也哄不住,何況良佐。與其日後常起嫌隙,倒不如就此作罷。”於是拉霓旌道:“別哭了,我有件東西送給你。”說着掏出錦盒,打開盒蓋給她看,原來是一對琵琶樣式的鎏金耳環,做工十分精細,連四根琴絃都清晰可見。霓旌又驚又喜,任由元好問輕手輕腳地幫她戴在耳上,感激地道:“元相公,多謝你,我好喜歡!”雲舟在一旁望着她微笑,一眼也不看向完顏彝,元好問本想告訴她完顏彝也爲她準備了禮物,見此情景便也不再提起。
誰知完顏彝卻一直記着兄長那句“姑娘家心細,她見其他姐妹有禮物自己卻沒有,豈不要難過”,徑直走到雲舟跟前,低頭道:“我也買了件東西送你。”雲舟神色一滯,轉瞬恢復了低眉順眼的態度,笑道:“不敢叫將軍破費。”完顏彝搖搖頭,認真地道:“沒有破費,才二十文錢,便宜得很。”元好問和霓旌幾乎絕倒,雲舟本已心如死灰,聽到這話又生好奇,想知道他究竟買了什麼。
只見他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油紙包,輕輕打開,再撕下糯米紙,從中拿出一個塑在竹籤上的彩麪人,向雲舟笑道:“你瞧這個仙女,是不是有些像你?”
雲舟怔怔地看着麪人,忽然掉下淚來,完顏彝唬了一跳,忙道:“怎麼了?”雲舟不答,眼淚卻如滾珠一般落得愈急了,完顏彝不知所措,轉頭看向元好問求助,霓旌上前柔聲道:“姐姐,你先別哭,有什麼難過的事,慢慢告訴將軍。”完顏彝也勸道:“你不喜歡,扔了就是,莫再哭了。”雲舟捂着臉泣道:“將軍恕罪,奴方纔想起小時候玩麪人的情景,一時失態了。”霓旌奇道:“小時候?姐姐記起來啦?”並向完顏彝解釋道:“奴和姐姐結拜的時候曾問過她家鄉故里,可她說連姓氏父母家山往事都不記得了。”
元好問見狀,笑道:“你晚些再問吧,咱們去你房裏說說話。”霓旌會意,柔聲道:“姐姐既想起來了,不妨對將軍說說,看起來將軍小時候也喜歡玩麪人呢。”說罷,與元好問挽着手,輕輕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