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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寤寢,鞍馬生平。鐘鼎上,幾書生。軍門高密策,田畝臥龍耕。南陽道,西山色,古今情。
王渥看罷,撫掌笑道:“好詞!裕之才思敏捷,我不能及。”元好問笑道:“我只會賦詩填詞,不比仲澤文武雙全,商帥得仲澤輔弼,何須書生搖脣鼓舌。”完顏彝知他有歸意,便代他解釋道:“裕之是獨子,老母在家日夜懸念,他離家已久,想回去侍奉盡孝。”完顏鼎聽罷,頷首道:“孝乃人之根本,裕之只管安心去,我讓軍籍監給你做文書。”
元好問大喜,站起身拱手道:“商帥寬仁,元某感激不盡。”並當席口占一律,笑念道:“逋客而今不屬官,住山盟在未應寒。書生本自無燕頷,造物何嘗戲鼠肝!會最指天容我懶,鴟夷盛酒盡君歡。到家慈母應相問,爲說‘將軍禮數寬’。”完顏鼎聞詩大笑,對王渥道:“裕之詩才獨步天下,將來定會成爲一代文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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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郊獵,完顏鼎一馬當先,飛騎絕塵左右開弓,連發數矢,箭箭中的,其餘三人連同親兵們一齊高聲喝彩吶喊。王渥在馬鞍上笑道:“良佐,你也來。”完顏彝依言飛身上馬,奔馳中瞄準一隻野狐彎弓搭箭,正待放弦,突然咔嚓一聲,箭頭斷裂,墜於馬下。那野狐回頭看了一眼,見此情景,忽然咧開了嘴,竟似在冷笑。完顏鼎在馬上看着,只覺全身毛骨悚然,背上出了一層冷汗,本能喚身邊親兵立刻射殺野狐,完顏彝卻面不改色,反手從箭囊中另取了一支箭,扣弦瞄準,正待射出時,又聽啪地一響,弓弦竟應聲斷作兩截。
這下旁觀的王渥和元好問也覺出妖異來,各自手持刀劍圍了上去。完顏彝微微一怔,將斷弓拋給身後親兵,又從韔袋中拿出一把角弓,反手抽出長箭,屏息凝神一箭射出,眼看着那支羽箭直往野狐咽喉而去,不知怎的,最後竟差了少許,擦着它側頸皮毛釘在了土上。
完顏彝的箭術向來在軍中首屈一指,從未有這般失了準頭,王渥與元好問面色凝重,皆喚道:“良佐,小心些!”完顏彝沉心靜氣,又取過一支箭,再次瞄準射出,這一次總算沒有再失手,野狐喉嚨中箭,當場倒地氣絕。圍觀諸人皆鬆了一口氣,完顏鼎與王渥對視了一眼,均覺妖異不祥,便命親兵立刻將野狐焚燒了,眼看那野狐在衆目睽睽之下變作一團焦炭,這才略安心些。
經此一事,完顏鼎和王渥怕再有意外,勸完顏彝暫且休息,明日再下場,完顏彝便依言同元好問一起在樹下觀獵。
這二十餘日來,他時常想起雲舟,眼看元好問辭別在即,從此更沒有理由去桃源裏見她,心下一陣悵然,不由自主地道:“元兄,霓旌姑娘知道你要走麼?”元好問點點頭,嘆道:“她說,讓我替她來看一看故鄉……”完顏彝沉默片刻,問道:“她家人還在麼?”元好問搖頭嘆息:“都不在了,興定元年那場叛亂,她父兄也在其中……”完顏彝疑惑地道:“我記得你從前說叛亂在方城?”元好問嘆道:“我原本是這樣以爲,史館裏的宣宗實錄也是這樣記錄的。可聽霓旌說了才知道,原來起義軍都是南陽五垛山的農戶,他們和移剌將軍在方城交戰,拒絕招降,最終被屠戮殆盡,移剌將軍回去後只說了平亂的經過,所以史官就都記在方城了。”完顏彝恍然而悟,感嘆道:“千秋青史,幾多謬誤。”元好問苦笑道:“這些只是小誤,國朝史書中,不盡不實之處太多了。”說着便將去年拜訪賈益謙之事悉數告訴了他,完顏彝皺眉道:“治史是大事,豈能聽憑君王好惡顛倒是非?!”元好問嘆道:“朝廷決意如此,史官也沒法子,並非人人都當得了董狐。去年我在嵩山隱居時研讀杜詩,唐人說杜甫‘推見至隱、殆無遺事’,稱他爲詩史,所以詩詞文章皆可存史,後人若能讀到我們這些人的詩詞文章,便會知曉當時人事。”完顏彝頷首讚道:“元兄大志,他日也是一代詩史!”元好問笑道:“來來來,我來爲你賦詩一首,好叫後人知曉你這位忠臣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