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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宮車已到濟國公府門外,完顏寧柔聲道:“你身子不適,且在車上歇一會兒,不必隨我去了。”凝光慌忙擦去眼中淚水,低道:“我沒事。”說着急忙站起攙扶完顏寧下車。
這次紈紈得了訊,早一步迎到堂前,怯生生地喚了一聲姐姐,完顏寧挽着她走回小院,溫言道:“我合了些返魂香,想着姑父忌日將至,我又不便去郊外拜祭,就想託你代爲致奠。”
返魂香又名韓魏公濃梅香,相傳爲北宋名相韓琦所創,徽宗崇寧二年,黃庭堅與詩僧惠洪同宿潭州碧湘門外,二人在舟中同賞墨梅圖時惠洪取一香焚之,其味高潔如梅花清芳,黃庭堅譽其如“嫩寒清曉,行孤山籬落間”並追問香名,方知是由韓琦傳與蘇軾的梅花香方,因韓琦封魏國公,故有此名。而後黃庭堅以濃梅香之名未能彰顯梅香幽清,便取蘇軾“返魂香入嶺頭梅”之詩意,將其更名爲返魂香。
紈紈神色猶豫地接過香盒,欲言又止,完顏寧詢問再三,她才怯怯地問:“寧姐姐,我爹生前喜歡梅花麼?”完顏寧頷首道:“是。姑父姑母都喜愛梅香幽遠。”紈紈低下頭,片刻後方輕聲道:“從前爹爹冬日在家時,花房只送水仙山茶作清供,從不送梅花來,我一直以爲他不喜歡梅花……”完顏寧嘆息不語,只聽她又低聲道:“現在我明白了,他與母親之間有許事是旁人不知道的,我……我當日……”她語聲漸帶嗚咽,強忍着哭腔道:“寧姐姐,我不該那樣說母親,她本已傷心極了,我還當衆給她難堪……這幾年我一直懊悔,若非我罵她害死爹爹,她就不會……”完顏寧摟着她柔聲勸道:“你別這樣想,姑母從沒怪過你,她臨去前還叮囑我多照拂你。至於她和姑父之間,確有許多隱曲,等你大一些我再慢慢告訴你,好不好?”紈紈抽泣着點點頭,又小心地試探道:“寧姐姐,你也不信我爹有謀反之意,對麼?”完顏寧點頭稱是,握着紈紈一隻小手,沉靜地道:“嶽武穆死後二十一年才獲平反,咱們就一起等,等你父親沉冤得雪的那一天。”
紈紈聽罷,忽然站起來拉她走到內室,關上房門,緊緊攥住完顏寧的手,顫聲道:“寧姐姐,我有件東西,藏了四年了,想請你幫我看看。”完顏寧鎮定地點了點頭,又打開窗戶向四周望了望,確認四下無人,方關上窗回身低道:“拿出來吧。”紈紈從妝臺下取出一個上鎖的木盒,惴惴不安地道:“就是這個。四年前禁軍來府裏抄撿,我偷跑到爹爹書房裏拿了這盒子,藏到小木馬下面,萬幸沒有被禁軍發現。”完顏寧心中一突,問:“這裏頭是什麼?”紈紈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這盒子上了鎖,我沒有鑰匙,後來禁軍撤去了,我也去書房找過,卻沒有找到鑰匙。”完顏寧疑道:“那你爲何藏它?是姑父對戴娘子說起過麼?”紈紈抓着完顏寧一條手臂,害怕地道:“沒有。但我猜這裏面有要緊物什,或許與爹爹被殺一事有關。”
完顏甯越聽越心驚,一手輕撫着紈紈嬌小的背脊,柔聲道:“紈紈別怕,慢慢說。”紈紈緊緊偎着她,定了定神,顫聲道:“我記得有一年,爹爹南征歸來,娘歡歡喜喜地抱着我去迎他,可他臉色很難看,見了我們只勉強笑了一笑就往內院裏去了。我娘怕他與母親起爭執,又不敢跟着去,就抱着我在院門外候着,過了好久都沒聽見聲響,也沒見他出來。後來天漸漸暗了,我等得不耐煩,娘卻很高興,說:‘咱們回去吧,將軍與長主定是和好了!’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爹爹面色鐵青地走出來,我從沒見過他氣成這個樣子,嚇得不敢出聲,我娘也怕極了,又不敢問他,也不敢去問母親。”完顏寧聽到此,頓時明白過來,低聲道:“我聽姑母說過此事,那時……慧淑大長公主薨了,姑父爲此很是傷心。”紈紈點頭道:“是,後來爹爹也這樣說。”
她頓了一頓,又道:“我很擔心爹爹,掙開了孃的手去追他,許是我那時候身量太小,他竟沒察覺,我就這樣一路跟着他跑到書房,看到他把這個盒子狠狠摜到桌案上,哐噹一聲把我嚇得大哭。他聽到哭聲才緩過氣,走到門外把我輕輕抱了起來,拍着搖着哄了我好一會兒。”完顏寧暗忖道:“姨父爲我母親傷心,也爲姨母趕他而生氣,可他爲什麼要摔這盒子?莫非裏面的東西與我母親有關?”卻聽紈紈又道:“我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以爲這盒子惹怒爹爹,於是過了幾天,偷偷溜到他書房裏,翻了好半天才找出這盒子,一心想要砸碎了給他出氣。我用花盆裏的石頭砸了幾下,又舉高了往地上摔,可這盒子甚是堅固,怎麼也摔不破,這時候爹爹來了……”她憶及往事,不自覺地蹙起眉,神色甚是委屈害怕:“爹爹向來最疼愛我,重話都捨不得說我一句,可那天他發了好大的火,一把搶過盒子,取了鑰匙打開來看,大約是裏面的東西沒有損壞,他才平靜了些,板着臉問我爲何要砸這盒子。我抽抽搭搭地解釋了半天,他聽了也不說話,依舊沉着臉,過了好久才嘆了一口氣,說:‘紈紈乖,不要怕,剛纔是爹爹錯怪你了……只是,你以後不要再碰這盒子了,好麼?爹爹前幾天傷心,是因爲你母親的小妹妹去世了——那也是我的妹妹,與這盒子不相干的。’我見他不再兇了,就膽大起來,追問他這盒子裏究竟有什麼好玩的寶貝,他又嘆了一聲,臉上神色很古怪,過了許久才說:‘我一生的禍福,都在這裏了。’我自然聽不明白這話,爹爹卻不再多說,只叫我不可告訴旁人,連娘和母親也不行。”
完顏寧頷首道:“你聽了這話,自然認爲裏面有性命攸關的物件,所以後來姑父下獄、禁軍來抄撿證物時,你怕這東西對姑父不利,就把它藏了起來,對麼?”紈紈輕輕點了點頭,稚嫩的小臉上露出與年齡不符的堅定之色,低聲道:“我從小敬愛爹爹如同天神一般,他要我保守祕密,我便不會對任何人說起,這些年嬸母和福姑姑問起這盒子,我只說是我孃的針線,我不忍再見,所以鎖了起來放在妝臺下。”完顏寧柔聲道:“你告訴我,是想要我幫姑父洗雪冤屈,是麼?”紈紈眼中淚光湧動,點頭道:“是。寧姐姐,我沒有鑰匙,也不敢貿然叫人去找開鎖匠。”完顏寧沉吟道:“你說得很是,咱們不知裏面是什麼,不宜驚動旁人。你且把東西收起來,待我回去好好想一想,總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它打開了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