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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有個學生,他的成績並不好,後來得了腦膜炎,抽了脊骨水,留下後遺症,流淚、流鼻涕、反應特慢,記憶力不好,是典型的癡呆,應該叫他苕。可是,同學與老師誰都沒叫他苕。叫了,他流着淚,望着你,慘兮兮的,你就不好意思再叫了。而叫我爲傻瓜,很有趣味。首先,我的聽覺很靈敏,好遠,輕輕一叫,不,你只要嘴巴輕輕一張,我就會發現就會聽見就會看見。於是,我馬上就有了反應,或是低下頭不語,或是頭一扭‘咕嘟’一句,或是故意頭不回地往前面走,或是臉紅得像猴子屁股。可能是人們覺得叫我傻,叫得開心,叫我傻子的人特多。
我的名字叫劉夢石,但是,我卻最怕人叫我的諢名“苕”。在諢名裏面,有叫“麻雀”的,有叫“猴子”的;有叫“南瓜”的,有叫“絲瓜”的。叫"麻雀"是指其話太多,嘰嘰喳喳的,像個麻雀。叫"猴子"是指其的臉面或身材動作與猴子一樣,也有靈活的意思。叫“冬瓜”是指身材矮胖,難看得像個南瓜。叫“絲瓜”顧名思義,是指其瘦得厲害,與一個又彎又軟的絲瓜一樣。不管叫什麼諢名,人們都不高興的,因爲這綽號有諷刺有挖苦有譏笑有漫罵。但是,我以爲,不管是什麼諢名,總比“苕”“傻瓜”的諢名要好得多。
我的傻瓜諢名,含有輕視、嘲笑、譏笑、侮辱,還有對人格尊嚴的踐踏。如果我真傻,叫叫有什麼關係,我聽了也不知道生氣,可我以爲自己不傻,你說我聽了,是不是難受,就像我家的祖先被人罵一樣難受。有一個姓費的同學一直頑固地叫我“苕”。聲音有節奏,還有音樂感。當然,他怕別人沒聽見,還別出心裁地在我的綽號上加上姓氏:簡稱:“劉苕”。我對費說:“我想做一個麻雀槍(彈弓),沒有鐵絲。”他不知道在哪裏揀了一根鐵絲給我,我就將一個煮熟了的雞蛋給了他。他認爲我傻,理由是地上揀的鐵絲不值錢,怎能夠與營養豐富的雞蛋相提並論呢。他爲了保護市場交換的原理,喊我傻瓜。有人認爲他喊得對,有人說他不知好歹。他的姐姐是我班的副班長,對我非常好,小學畢業的時候,她要我給張照片留念。我沒有答應,擔心有了我的照片,她的弟弟可以每天對着照片喊“劉苕”了。事後,有人問我:“你認爲夢石與傻子有什麼不同?”我說:“夢石是我的名字,傻子呢,是對我嘲笑的外號。”
可是,大家都叫我苕,我自尊心受到傷害,漸漸失去了自信,我覺得自己好像是有點苕,開始覺得抬不起頭來了。晚上,我睡在牀上翻來覆去,好傷心呀,我對父母說:“我這麼傻,你們爲什麼要生下我呀。”可氣的是,母親還“不思悔改”,她有時看見我衣服釦子扣歪了,就說:“苕瞎子,釦子都扣歪了。”我有時被罵煩了,心想不敢罵老師,還不敢罵自己的媽,我罵了一句:“你是個苕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