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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才罷手,爺是堂堂男兒漢,焉能屈身做馬牛……”,當這首不知名字的歌響起時,持刀的蒙古武士就覺得自己的心在抖。
他們屠戮過女真人,屠戮過契丹人。在所有垂死者的眼中,他們從來沒見過這種神色。那是一種驕傲的神色,帶着對敵手的幾分鄙夷。
“當他們抱着手雷,拖着受傷的身軀衝過來時,那分神情,簡直就像赴宴”,幾個失魂喪膽的新附軍戰士在戰後如是評價對手。他們始料不及的事,數年後,他們中間也有這樣的勇者,抱着手雷,衝進了原來不敢仰視的蒙古鐵騎中。
人的勇敢都是相對的,當你發現了一個無法戰勝的對手時,勇氣也會一點點喪失。眼下,以驍勇著稱的元軍就面臨着這種情況。從汀洲到建寧,不過兩百多里的路,三河馬撒開四蹄,一天一夜即可到達。可是現在已經走了七天了,頁特密實還沒看見邵武軍外圍小縣城,建寧的影子。忽晴忽雨的三月天,忽高忽低的丘陵地,還有在林間突然出現,又迅速消失的伏擊者,讓元軍的士氣低落到了極限。周圍的新附軍已經出現了崩潰跡象,稍微有風吹草動,立刻伏在草叢中,唯恐躲避不及,成爲林間潛伏者的靶子。
前方的隊伍又停了下來,山林間隱隱傳來的悶雷聲。不用問,頁特密實知道在前面探路的新附軍又和伏擊者發生接觸。一股煩躁的感覺湧上心頭,跨下的戰馬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唏溜溜”,咆哮不止。周圍的蒙古武士受了這種氣氛的感染,咒罵着,憤懣着,卻沒有地方可以發泄。山林間的路只有窄窄一條,前鋒部隊不能儘快將阻擊者消滅,中軍和後衛只能在原地乾等。等的時候,還得時刻留心草叢中會不會跳出幾個人來,扔下惱人的鐵彈丸後就迅速溜走。
宋人喜歡陣而後戰,蒙古人喜歡迂迴包抄。可在這連綿的丘陵間,坐騎的威力根本施展不開。蒙古人下了馬去爬山,戰鬥力大打折扣。而讓那些新附軍去翻山越嶺,以目前的士氣,頁特密實敢保證,只要那些士兵走出了長官的視線,肯定會扔掉號衣,頃刻之間逃得不見蹤影。
“奶奶的,等到了邵武,看老子好好收拾你們”,頁特密實心裏問候着幾個同來的新附軍將領的名字,盤算着打下邵武后,如何整頓軍威。新附軍的兩個統軍萬戶張鎮孫和譚應鬥都是降將,素來被頁特密實所瞧不起。一個多月在頁特密實的命令下往來奔走,雖然衣不解帶,但個人能力和新附軍的低下戰鬥力着實讓頁特密實能找到足夠的發作理由。
“報,我軍前鋒與接敵,譚將軍招架不住,退下來了”,一個蒙古將領匆匆忙忙分開人羣,闖到頁特密實的馬前彙報。
騰,頁特密實滿腔無名火都被一個退字激了起來。大元將士縱橫萬里,什麼時候說過一個退字,揚起馬鞭,劈頭蓋臉給了前來報信的將領十幾鞭子,邊抽,邊罵道:“譚應鬥這個笨蛋,對方多少人馬,你回去告訴他,如果天黑前過不了前邊那道山樑,讓他自己提頭來見”。
捱了鞭子的蒙古百夫長直挺挺地跪在頁特密實馬前,不敢躲避,也不敢還嘴,直到頁特密實抽累了,才擦了擦臉上的血,繼續說道:“稟將軍,譚應鬥那廝中額頭中了毒箭,生死未卜。對方在荊棘嶺上結寨,應該是文天祥部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