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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腳
夜深人靜，燈下獨坐，捧一本書，呷一口茶，卻不禁想起母親爲我洗腳的往事來。
小時候，我瘦瘦小小，體弱多病，三天兩頭往醫院跑。記得一個寒冷的冬夜，我發高燒，母親揹着我去醫院。那時，沒有出租車，也沒有路燈，母親就那樣揹着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趴在母親背上，我分明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聽到她沉重的腳步聲。到了醫院，經過醫生的診治，我打了針喫了藥，躺在病牀上沉沉地睡去。第二天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母親熬得通紅的雙眼。她一夜未眠，守着我，直到我醒來。見我醒了，母親連忙端來早已準備好的熱水，爲我洗腳。那時，家裏窮，沒有熱水器，母親是用一個大瓦罐裝水放在煤爐上燒的。母親蹲下身，用手試了試水溫，又兌了些冷水進去，然後，輕輕地脫下我的襪子，把我的雙腳放進盆裏。一股暖流從腳底湧向全身，我舒服地喟嘆一聲。母親一邊用手撩着水爲我洗腳，一邊輕聲地問我：“還難受嗎？想不想喫點東西？”聽着母親輕柔的話語，看着母親慈愛的目光，享受着母親輕柔的撫摸，一股暖流湧上心頭，淚水禁不住奪眶而出。那一刻，我分明感受到，母親的懷抱，就是我今生最溫暖的港灣。
上中學時，我寄宿在學校，每個週末纔回家一次。每次回家，母親都會爲我準備豐盛的飯菜，而每次離家，母親都會燒好一瓶熱水，爲我洗腳，消除我一週的疲勞。那時，我已長大，母親不再蹲下身爲我洗腳，而是讓我自己把腳伸進盆裏。母親坐在我身旁，一邊爲我撩着水，一邊和我聊天，問我的學習情況，叮囑我要好好學習，注意身體。母親的話，像潺潺的溪水，流過我的心田，讓我感受到了母愛的溫馨和甜蜜。
後來，我考上了大學，離開了家鄉，離開了母親。每次打電話回家，母親總是反覆叮囑我要注意身體，要我好好喫飯，不要省錢。而我，卻總是以學習忙爲藉口，匆匆掛上電話，很少想到母親。
直到有一年冬天，我打電話回家，母親在電話那頭說：“下雪了，你要多加點衣服，別凍着。”聽着母親關切的話語，我才猛然想起，我已很久沒有回家了。於是，我決定回家一趟。
當我風塵僕僕地趕回家時，已是傍晚時分。母親正在廚房裏忙碌着，爲我做晚飯。我站在門口，看着母親忙碌的背影，突然發現，母親已不再年輕，她的背已有些佝僂，頭髮也已花白。我的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晚飯過後，母親照例爲我打來熱水，爲我洗腳。我脫下鞋襪，把腳伸進盆裏。水溫適中，舒適愜意。母親蹲下身，用手爲我撩着水。她的動作已不再像年輕時那樣輕盈，而是顯得有些喫力。我抬起頭，看着母親的臉，她的臉上已刻滿了歲月的滄桑，皺紋深深淺淺，像一條條溝壑。我的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感動和愧疚。我低下頭，不讓母親看到我眼中的淚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