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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OL在這個假期裏,還意想不到地拜訪了另一個人,就是她的外婆。這是她有生一來第一次見外婆。媽媽對她說,外婆老了,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我們去看看她吧,然後媽媽把外婆的故事講給她聽。
原來外婆出生於一個大地主家庭,很小就許給了鄰村一個大地主的兒子,但外婆卻愛上了在她家扛長工的外公,因爲小夥子長得帥,用外婆的話說就是長得“四楞四正的”。外婆用了一點小姑娘的心計,就把外公的心勾走了。沒有別的辦法可以使兩人在一起,他們就商量逃走,跟軍隊跑掉。
至於跟哪個軍隊跑掉,就全看逃跑那天是哪家軍隊駐守在村裏了。
外婆的家鄉是所謂拉鋸戰的地方,今天是共產黨的軍隊掌權,過兩天他們又撤走了,變成國民黨的軍隊控制。再過兩天,國民黨又被趕走了,共產黨的人又回來了。所以那裏的老百姓都備着兩種旗子兩付面孔,早上起牀先觀風向,看看村頭掛着誰的旗子,纔好決定自己當天該着紅還是着白。激烈投靠某一方的,都做了官,隨後也都被砍了頭。
看來完全是命運的安排,外公外婆逃跑的那天,村裏駐紮的是共產黨的軍隊,所以兩個人就都成了共產黨的人,愛情故事就變成了一個革命故事。解放後,外公在部隊裏當個不大不小的官,外婆卻離開部隊,到地方上當幹部去了。外公派駐那裏,外婆就跟着調到哪裏。
媽媽是他們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兒,是他們的掌上明珠。文化革命的時候,外公一下子被打倒,一下子被扶起來,像翻燒餅一樣,烤了個二面黃。媽媽也跟着一下走運,一下捱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了。趕巧的是,媽媽下鄉後,外公突然又走了一段時間的運,可能是因爲鄧小平又上臺了一段時間,搞了一段時間的資本主義“回潮”。外公抓住這個機會,謀了一下私利,把媽媽從鄉下弄到省城的師範大學讀書去了。
不過這個決定讓媽媽和外公外婆都傷心了一輩子。對媽媽來說,這樣進的大學,使她成了一名工農兵大學生,這就像被賣進了窯子一樣,一日爲娼,終生爲娼。雖然她成績不錯,相信自己以後參加高考也定能考上,但既然你是工農兵大學生,你就永遠是工農兵大學生了,日後怎麼樣地進修,你也摘不掉這個帽子。
對於外公外婆來說,把媽媽送進那個師範大學,就等於是把自己的女兒送到了“那個男人”的虎口之中,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女兒被一個有婦之夫弄大了肚子,然後又嫁給了那個花花公子,那個始亂終棄的混蛋。
父母的反對沒能動搖媽媽要嫁“那個男人”的決心,在父母要她選擇是要父母還是要“那個男人”的時候,媽媽選擇了“那個男人”,所以媽媽再也沒回過父母的家。媽媽跟“那個男人”離婚後,外公外婆一再地邀請媽媽回去團聚,但媽媽始終沒回去過。一直到外公去世了,“那個男人”也因癌症去世了,外婆也病倒了,媽媽纔開始去看自己的媽媽。講起兩代人的青春愛情故事,兩個女人都唏噓不已。
CAROL是第一次見外婆,但外婆可不是第一次見外孫女,外婆以前經常到CAROL就讀的幼兒園和學校外面等着看她一眼。不過這次是兩人第一次面對面地“見面”,也是第一次交談。外婆說的第一句話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