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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內臣在前面引着我往宮裏去,素日裏這個時候應該早已經是宵禁了。不顧今天恰好是上元花燈夜,到了這個時間反而街市上面的人越來越多,甚至城外的喧鬧聲和放飛的花燈都能透過城郭宮牆清晰可見。
而在這熱熱鬧鬧又歡喜團圓的時刻,我卻跟着這一堆鬼影往皇宮趕去。那些皇帝身邊的內臣,從很久之前我便覺得他們看起來都是一些讓人分外不舒服的傢伙,眼下依舊對他們喜歡不起來。我們這位聖上有一個習慣,他不喜歡旁人比他更爲高大,一旦覺察彷彿他在衆人眼中不是最爲高大的那人,他就會心中不快。
聖上雖然體型高大,但是也不可能處處都是最爲高大的,於是貼身服侍的人便從此遵循起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無論本身如何高大,一旦貼身服侍皇上,便要謹記躬下身顯示出比以往更爲低矮順從的一面,久而久之,幹得最好的人大多都駝背得厲害,肩胛骨高高聳起,脖子彷彿烏龜一般往前傾,神態變得陰鬱又沉默,體型又在長年累月地瑟縮裏變得佝僂。
久而久之,我彷彿覺得這些人已經變成了一堆枯樹藤蔓,窩窩囊囊地聚在一起,明明已經極盡任人擺佈的諂媚,但是就從那沉默的神態和麻木的眼神裏,又彷彿覺得他們生來就是要欺負人的。而他們所有的委曲求全,最終都會再次向下去咬噬欺壓其他人。
我們從東直門進入皇宮,繞過正在歡飲慶賀上元的正陽殿,從黑漆漆的宮道進入了聖上的書房,我身旁的內臣佝僂着蝦一般的脊背,這兩行蝦兵蟹將笨拙但是規整地引領着我,在黑夜裏打着兩盞燈籠,晃晃悠悠朝着御書房走去。
等到了宮門前,他們便進去先焚香燒炭起來。那內侍並沒有爲我搬來凳子,我也只能在一旁安靜地等着,我看着他們沉默而井然有序地開始收拾打點,爲等會即將回來的聖上做些準備。
一旁一個伶俐的侍女正在點香,香爐裏面飄出一縷的青煙,瞬間一股廟宇裏時常聞見的香氣便在屋內彌散開。可是我總覺得那氣味很熟悉,並不是作爲廟宇裏常見的燒香的味道熟悉,而是我曾經切真地在什麼地方聞過這個味道。
到底是哪裏呢?我回憶着,卻不由得有些寒毛直豎。
周恪己是極爲坦蕩的男子,但是他的父親不是,撇去皇帝的光環,他是一個陰晴不定的男人,是一個敏感神經質又易怒的人,他像是一大片陰雲,籠罩着周恪己,籠罩着皇宮,籠罩着天下,儘管他沒有完全地阻隔陽光,儘管地上的人和莊稼還在瘋長。
但是我抬起頭了,而我一旦看向天空,我便察覺到他籠罩着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