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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的父親坐在一塊燒得黑乎乎的石頭上,垂着頭,泥塑木雕一般。那家的祖母和母親都似乎已哭幹了眼淚,鴉雀無聲,沒看見那家的小嬰兒,但那家的小哥哥正在殘磚斷瓦中扒拉,不知道在找什麼,他半臉麻木,半臉菸灰,使人望而生畏,敬而遠之。
後來那家人就從K市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裏。很可能是因爲這個原因,老黃對火災的恐懼遠遠大於對任何死人翻船投河上吊的恐懼,因爲那些災難似乎都隻影響到某個人,一個人出事,其他人猶在,房子也在。而這場火災,彷彿把一家人連同他們的房子都從地球上抹去了,那種恐怖比十次投河上吊都厲害。
火災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老黃都是憂心忡忡,總在擔心自家失火,上課都不安心,一放學就以救火的速度往家跑,怕回去晚了家裏已經燒光了。每次全家出門,老黃都要把家裏人拽回去好幾次,檢查一下爐火封好了沒有。每天晚上老黃都要囉裏囉嗦地問很多次:“媽媽,火封好了沒有?”“奶奶,爐子上沒放什麼東西吧?”“爸爸,我怎麼聞到一股煳味?是不是爐子上燒起來了?”
據說太奶奶笑罵道:“你操這麼多心,不怕把頭髮操白了呀?難道人家家裏失個火,把你的魂燒掉了?你當我們這些做大人的都是喫乾飯的,都不知道操心這個家,還要你一個小孩子來操心?你這麼愛瞎操心,我看你硬是個當總理的料!”
據說老黃的操心差不多到了強迫症的地步(那時還不知道這個詞),爹媽無奈,只好每天晚上都把爐火熄掉,第二天再生火。而且每晚熄火時還讓老黃親自過目,但老黃有時還不放心,一定要舀杯水潑在爐子上才罷休,搞得家裏霧氣狼煙,灰氣直冒。
不記得老黃後來是怎樣治癒這“總理病”的了,也許並沒真正治癒,只不過人大了,懂得的事情多些了,就不操那些無謂的心了,但真到了人命關天的時候,老黃的“總理病”還是會冒頭。這次艾米生產不那麼順利,就讓家裏老小和在場的醫生護士見識了一下老黃的“總理病”,看了不少笑話。
不幸的是,咱家的黃米好像遺傳了老爹的“總理病”,自小就愛瞎操心,操瞎心,家裏放着堂堂的幾條英雄好漢,但他都當人家是喫乾飯的,他都信不過,總得事事躬親。
黃米好像從小就知道“水火無情”,沒誰教他,也沒誰用火嚇唬他,他自己就知道遠離火燭。他看奶奶燒飯,從來不肯走到爐竈邊去,只遠遠地看。如果離遠了看不見,他會請爸爸媽媽抱他到跟前去看,但他自己不願走到爐竈跟前去看。奶奶有時抱着他到爐邊去揭個鍋蓋,攪和一下粥湯什麼的,他都極爲恐懼地轉過身去,屁股對着爐竈,兩手緊抱奶奶脖子,藏頭撅屁股做鴕鳥狀。
奶奶總是笑他:“怎麼?就保護一張臉?屁屁不是肉長的?燙一下燒一下不要緊?”
太奶奶每到下午,就會有點不舒服,疲勞怕冷,只好去躺一陣。而奶奶又想減輕艾黃的家務負擔,所以總想兩頭兼顧,一邊做飯一邊陪黃米玩,特別是煮湯這種事,需要的時間比較長,等艾黃下班回來就來不及了,而煮湯又不用奶奶守在爐邊攪動,所以奶奶經常把湯煮在爐子上了,就來跟黃米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