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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再?從縣裏轉車到鎮上?, 路上?下起了雨,泥土路坑坑窪窪的,車子過個坑就歪一下, 下車的時候, 林敘走得夠仔細了, 還是一腳踩在?了水溝裏。 他腳上?是雙新棉鞋,外婆特意做給他去考試的,用的是今年的新棉,在?考場上?坐幾個小時也?不會覺得冷。 考試這幾天天氣都不錯, 沒?想到回來鞋遭了殃。 “快回去吧,別又長凍瘡了。” 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們回來的具體時間,幾人只能自己往村裏走,好在?一共就三四里路, 走回去花不了太久時間。 就是下了雨, 路不好走,他們也?沒?帶傘和雨披, 只能頂着?包往前走,遇到有屋檐的地方?就躲一躲。 “冬天下雨真煩。”林培抱怨道,“怎麼不趕在?我們在?家?的時候下?” 雨天至少不用上?工,能在?家?休息休息。 當?然,高考剛剛結束,幾人自覺考得不錯,天氣差就差些,不影響他們的心?情。 林敘和林培是靜悄悄到家?的,兩人先去了大屋,大屋沒?人,兩人往廚房一看,果然,舅媽和外婆都在?廚房裏,鍋上?燒着?水,外婆在?納鞋底,舅媽嗑着?瓜子和她閒聊。 林敘他們在?家?的時候,外婆她們一般是不說八卦的,農村裏有些八卦挺勁爆,她們覺得小孩不能聽。 林培忽然怪叫一聲?,把外婆嚇了一跳,針頭差點戳到手指,舅媽一個玉米杆丟過去,林培熟練地躲過,他躲是躲了,害林敘差點被玉米杆攻擊到。 “回來了都不說一聲?!”舅媽罵道,“我還以爲家?裏進賊了。” “家?裏什麼都沒?有,賊都懶得惦記,我爸那?個自行車都是破的。”林培早猜到他媽會說誰家?新自行車被連夜偷了的典故,先把他媽的話頭扼殺在?搖籃之中。 舅媽又差點扔他玉米杆了。 林敘換了鞋,腳伸到竈膛烤火,他腳放到竈膛下面,時不時往竈膛扔一個玉米杆棉花杆,燒火一般用麥秸引火,可燉肉炒菜這些就得用玉米杆了,經燒,火勢也?旺。 他剛坐下不久,就看到另一個竈膛洞裏鑽出了一隻貓,這貓腦門上?頂着?一塊圓斑,見了林敘也?不害怕,伸了個懶腰溜到別的屋了。 “天冷,它在?裏面取暖呢。”外婆道,“這貓也?就這時候來,平時它不過來。” 這年頭人都喫不飽,貓也?瘦不拉幾的,不像幾十年後的貓,一個個養得肥嘟嘟的。 林敘和林培考得怎麼樣,外婆和舅媽沒?有細問?,再?過一個多月就過年了,兩人在?商量今年的迎來送往,家?裏一共掙了多少工分,哪些親戚要走動,該給誰多給誰少。 “媽,我和林敘這兩天幫村裏送送糧,再?出個河工,爺爺就不用去了。”林培道,“今年我倆都沒?掙多少工分。” 考完試,兩人沒?什麼事幹,田裏的活計有限,倒是縣裏有一些河工任務下來,回來的路上?幾人在?商量着?接下來一個月做什麼,沒?別的事幹,就先去賣賣力氣。 主要是初考成績出得慢,花了足足20天,統考是省裏統一改卷,估計成績出得更慢。 林敘兩人有這個想法,主要是爲外公和小舅減輕負擔,兩人備考的這段時間裏,小舅承擔了家?裏的絕大多數勞力,冬天河工每家?還是得出人頭,林敘他們去了,小舅就不用去了,能稍微歇歇。 可在?郭萍和王仁鳳眼裏,這是兩人沒?考好的表現:“咱們村好幾個高中生打算明年繼續考,你倆別擔心?,家?裏有錢給你們考。” 林敘默默看向林培。 他很想問?,林培平時到底做了些什麼,纔給舅媽和外婆留下這樣的印象。 林培沒?辯解,拉着?舅媽出了廚房:“媽,我給你說點事。” 兩人估計還沒?走到大屋,林敘就聽見舅媽的聲?音抬高了八度:“這種事她都幹得出來?怎麼不給她關到死?” 郭萍只恨王書梅不在?自己跟前,否則她早就用鐵鍬招呼上?了。 郭萍聲?音太大,林文華本來在?鄰居家?閒晃,聽到聲?音也?跑了出來:“怎麼了?” 林培又把去寧安高考的遭遇說了一遍。 林文華聽了也?怒火中燒:“以後都不去寧安了,就當?林敘沒?有這個爸。” 林文華早知顧國前不是東西,只是農村重孝道,爹再?坑兒子,兒子都不能不認,林文華自己討厭顧國前,不過在?林敘面前,他多少還有所保留。 可現在?,他覺得,林敘這個爸是沒?有再?認的必要了。 高考是多重要的事? 他們公社?的廣播都連着?廣了兩天高考的重要性,公社?那?邊還和他們這些家?有考生的打過招呼,讓他們隨時關注成績公佈的情況。 林文華和郭萍生了一晚上?的悶氣,第二天一早,夫妻倆又給了林敘10塊錢:“上?大學?這事你別煩,錢有呢。” 林敘:“……我沒?煩過。” 小舅舅媽對他實在?大方?過頭了,再?這麼下去,林培都要喫醋了。 挑河這事,林文華不想讓林敘和林培去,但拗不過兩人堅持:“你倆挑不動就回來換我,別把自己給累壞了,你們就做做小河工,別做大河工了。” 小河工一般是公社?佈置的小任務,挖挖小河溝就行了,大河工是縣裏的任務,任務重,但是工分也?多。 “就幹大河工。”兩人就是奔着?工分去的。 兩人今年沒?怎麼幹過活,不過爲了掙工分,兩人還是到了河壩上?。 扒大河工是最苦的活,林敘聽過這個說法,真正開始幹之後,兩人才知道,這個“苦”到底有多苦。 兩人早晨是嘻嘻哈哈鬧着?出門的,幹了不到一個小時,兩人就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耗空了——上?泥、推車、拉車,把一車泥從河坡拉到岸上?,一整天都在?重複同?樣的動作。 土本來就不輕,泥土更重,一車泥拉完,下面挖出來的泥又在?等着?了,腰抬不起來,手上?沒?勁,可河裏的泥卻?好像永遠挖不完似的。 中午林敘一個人喫了足足三碗飯。 林培癱在?河邊上?不想起來。 兩人出門的時候穿得很厚,這會兒恨不得全脫光了。 “這一個工10個工分。”林敘道,“就是咱倆幹十天的量。” “工分真難掙啊。”林培嘆了口氣,“工分還不值錢。” “是啊。” 林培看向林敘。 王書梅來找林敘的那?天,他聽說顧國前爲顧徵花了幾百塊打點,他活到這麼大,都沒?見過這麼多錢,換成工分的話,他爸他媽不知苦多久才能苦出來。 他真心?佩服林敘,如果是他的話,恐怕要恨死了。 好在?河工只有冬天有,公社?下屬的每一個村都要出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