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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傍晚,一列上行的列車從信州腹地駛出,載着可以算是半個病人的都築明,一步步接近緊鄰上州的O村。
在慘淡的冬日裏進行的這將近一週的旅行,讓都築明用盡了最後一點力氣。他不住地劇烈咳嗽,好像還發着高燒。都築明只管閉着眼睛,整個身子無力地倚在窗框上。窗外光禿禿的落葉松和櫟樹林漸漸濃密起來,他偶爾抬起頭呆望着林木,心裏滿是懷念。
都築明特意請了一個月的假,用來在冬季的旅途中思考自己未來的出路。若是這趟旅行一無所獲地告終,那也太違背自己的初衷了,是以他怎麼也不願敷衍了事。眼下,他打算先回O村,在村裏稍作休憩,等身體恢復便繼續這趟關係到自己一生命運的旅程。早苗結婚後,由於丈夫調往松本6工作,必定已經不在O村。這雖然會讓都築明感到些寂寞,但多少可以讓他安心地抱病住進村子。更何況,如今能把他當作至親一般看護的,也就只有牡丹屋的那羣人們了……
火車穿過一片又一片茂密的森林,不計其數的落葉松,枝椏上早已荒無一物。樹梢間能看見浴着白雪的淺間山,彷彿鑲嵌在鉛灰色的天空裏一般。山頭隱約騰起的嫋嫋煙霧隨着風勢四處飄散。
直到機車吭哧吭哧地喘了一陣子氣,都築明才意識到列車終於接近O村的車站了。坐落在這山腳下的O村,房子、田地、樹林、一切都是傾斜的。聽着此時此刻機車的喘息聲,都築明渾身上下忽然像是發了燒一樣開始顫抖。這一年從春到夏,每個日薄西山的黃昏,他只要在林子裏聽到機車聲,就知道傍晚的上行列車快開到村裏的車站了。眼下這列車的機車聲和那深深刻在他記憶裏的聲音毫無二致。
火車駛入山谷背陰處的小站,都築明勉強忍住差點衝出喉嚨的一陣狂咳,豎起外套的衣領走下車。除了他,只有五六個當地人在這裏下車。腳觸到地面的那一刻,他的身子狠狠地晃了一晃。而他故意把自己的小書包狠狠地從左手換到右手,彷彿這趔趄是剛剛開車門時提在左手的書包絆了自己一跤一樣。走出檢票口時,在他頭頂的一盞昏暗的燈恰好點亮。他看着自己毫無生氣的臉在候車室髒兮兮的玻璃窗上閃了一個照面便消失了,彷彿被什麼吞噬了。
白日短暫,才五點周圍就都暗了下來。這個山邊的車站不通巴士和其他交通工具,都築明只得自己提着書包,步履維艱地走在通往村前那片森林的長長坡道上。一路上停下來很多次歇腳,傍晚的空氣很快就涼透了,都築明從頭到腳忽而冷得要打寒戰,忽而又像火燒一樣熱,到了後半程已然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