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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半點不見含糊。 從‘扎’架子,到‘糊’紙面,再到‘繪’花彩,處處精細出挑,惟妙惟肖,不比內廷造辦處專做彩扎業的匠人手藝差什麼。 “只是尚可?那公主可看走眼了。”嘠珞笑眯眯湊近一些,“若這紙鳶只是個尋常玩意兒,怕是連奴才這關都過不了,那小太監豈敢拿到公主面前獻醜賣乖。” 容淖聞言,難免多落了幾分心思,這一細看,果然瞧出些名堂,“竟扎的是個硬翅紙鳶!” 紙鳶分軟翅與硬翅兩種,一柔一剛。 內造呈給宮中主子們玩耍的紙鳶,多半是軟翅。 因爲軟翅紙鳶主體骨架更爲柔軟,能做成單、雙、甚至浮雕式。不僅在仿效禽鳥、昆蟲時其形更加栩栩如生,而且喫風小,易起放,雖飛不高,但飛得遠。 相較軟翅紙鳶的多變美觀且玩耍起來省心省力而言,硬翅紙鳶因採用上下兩根竹條爲翅膀骨架的製法,兩側邊緣難免偏高,中間略凹,堪堪平視,形如元寶,甚至因此得了“元寶翅紙鳶”與“扎燕紙鳶”等別名。 硬翅紙鳶因硬翅骨架形式固定,單論仿形自不如軟翅逼真且花樣繁多,略遜一籌;但亦得利骨架翅膀堅硬,喫風大,飛得高。一旦入天,猶如龍躍雲騰,雄姿英發。 “正是硬翅紙鳶。”嘠珞好一頓誇,“那小太監說行當裏有一句老話,叫‘過了清明風就野了’,如今這時節的風更是不堪助力,軟翅紙鳶難飛高,硬翅的勉強得用。但又怕公主嫌硬翅紙鳶剛強單調不好看,索性想法子把軟翅的精妙與硬翅的威武結合了起來,倒是個心思奇妙的。” 容淖拿過那瘦燕紙鳶擺弄兩下,她肩脊單薄,眉目微斂,喜怒都顯得寡淡,“傳那小太監來見我。” “呃……這可真是不湊巧。”嘠珞不無憾色解釋道,“奴才上來前,那小太監已在收拾行囊,現下估計已與另外幾個小太監一起,從照水閣搬去了他坦。內宮馬上下鑰,公主若想見他,只能明日再宣進來。” 宮中把太監住的地方稱爲“他坦”,用漢語說便是窩鋪。 他坦邊上便是運送糞車的甬道,常年惡臭,條件十分簡陋,冬季是冰窖,暑天只蒸籠,住在裏面的都是最低等卑賤的太監。 許多太監削尖了腦袋往各宮主子面前湊,不僅是爲了地位和俸祿,更爲了搬出他坦,隨居主子宮中的配房或耳房。 “他坦。”容淖把那活靈活現的瘦燕紙鳶當空揮舞兩下,看它尾翼震震的活絡模樣,毫不意外問起,“他犯了什麼錯。” “公主可還記得,前些日子春貴人那事剛出的時候,有幾個粗使太監大清早的在咱們樓下嚼舌根,被李進忠公公拉去內監刑杖那事。”嘠珞道,“獻上紙鳶的小太監,便是公主特地交代打點,上刑時站‘外八’,手下留情那個。” 容淖隱約記得是有這麼個人。 在一衆或暗笑皇帝、或指責春貴人、或諷刺小張大人的口舌中,有個鴨子嗓的小太監觀點格外‘清新脫俗’,認爲是張府與皇帝當場‘買賣’談攏,事後反悔鬧崩。 此言狀似歪理笑鬧,實則深沉獨到。 “他那傷,一直拖到今日,才搬去他坦?”容淖問。 “是。”嘠珞點頭,毫不吝嗇誇道,“他倒是個聰明踏實的,心知有人暗中保他,免了他一番傷筋動骨,可他卻半點不見張揚,還是裝作被打出好歹的樣子,老老實實與另外幾個小太監一起,硬生生窩在靠水池那邊的通鋪破耳房‘養傷’,餵了這些天蚊蟲。如今這酷暑節氣,必是遭了不少罪。” “他確實有幾分聰明。”容淖把瘦燕紙鳶丟回嘠珞懷裏,眼眸流轉間,盡是嫌棄,“特別是與你這被人賣了還樂呵呵替人數錢的呆頭鵝比起來。我看你索性別叫‘嘠珞’了,呆頭鵝才稱得上人如其名。” 滿語裏的嘠珞,意爲天鵝。 “……公主壞死了,總是拿奴才尋開心!”嘠珞惱羞成怒,完全忽略了容淖的言下之意,憤憤不平抱怨道。 “放肆。出宮幾日,無人鎮着,規矩越發鬆散了。”一道板肅又熟悉的嗓音從門口插進來,打斷主僕兩的笑鬧,“你區區一個奴才,能博主子展顏乃是福氣,竟敢怨懟主子!” 容淖蹙眉望去,“姑姑不在額娘身邊伺候,怎麼來暢春園了?” 來人正是通貴人身邊的芳佃姑姑。 芳佃姑姑斜睨嘠珞一眼,除了福身請安,並未多言。 嘠珞硬着頭皮站出來,磨磨唧唧道,“回稟公主,是奴才捎信請姑姑來暢春園的。因爲奴才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是個呆頭鵝,怕北巡途中照顧不好公主,只能請託姑姑前來相助。” 言語裏盡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委屈巴巴。 “……” 容淖扶額,面色有一瞬間的扭曲古怪。 芳佃姑姑適時開口,“貴人也不放心公主獨自在外,奴才來時,她千叮嚀萬囑咐要把公主照看仔細,不容有失。”言到此處,芳佃姑姑打量一眼容淖身|下的貴妃榻,板起臉毫不留情訓斥起嘠珞,“今晌疾雨天涼,這粟玉枕乃是五穀製成之物,粹質冷硬,怎還不替公主換個軟乎的錦枕!” 嘠珞癟癟嘴,欲哭無淚,親歷了何爲‘自作孽不可活’。 因芳佃姑姑這一打岔,容淖自然而然把召見那小太監的事拋諸腦後。 直到隔日睡到正午起身,隱約聽見屋外芳佃姑姑壓低了聲音,把嘠珞當成剛入宮上值的小宮女,一番不間斷的指點與嘮叨。 隔着一扇門,都能感受到嘠珞的崩潰。 容淖幸災樂禍笑起來,餘光瞟見牆角高几上那抹花彩重色,笑意微斂。梳洗裝扮過後,掃了眼依舊蔫頭耷腦的嘎珞,決定把人傳進來見見。 “你叫什麼?”容淖打量跪伏請安的小太監。 出乎意料,這個太監並非容淖預想中乾癟矮小,心眼活絡的猴精靈形象,而是個清瘦文氣的大高個。 若非他眉宇間籠罩幾分太監特有陰鷙晦暗,憑他白淨斯文的外表,給他換身文人衣袍,說他是個讀書人絕不會有人懷疑。 “奴才名喚孫九全。” 許是隔得近了,孫九全的嗓子聽起來比那日還要粗嘎刺耳,像喉頭裏堵着塊沉鐵似的,腔調怪異。 “孫九全。”容淖微微擰眉,不樂意與他多言語,開門見山戳穿道,“想必你是昨日聽見了嘎珞與我稟事,知道我要給弘昱阿哥送禮。你如此費盡心機湊到我面前來,可是盤算好送給弘昱阿哥何種紙鳶花式,最能討他歡心了。” “公主英明。”孫九全一語雙關,坦坦蕩蕩承認了偷聽,也順便恭維容淖一句。不過,他似乎察覺到了容淖的嫌棄,儘量減省言語,“採軟硬雙翅之長,做一克鷹,一雛燕。” 小兒無知,對貴重與否沒有概念。只知甜是美味,趣是寶貝。 克鷹威武豪氣,雛燕憨態可掬,皆是個性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