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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捏着他留下的那兩張紙幣,坐在牀邊,開始摺紙。我把其中一張折成了一顆心的形狀,另一顆折成一隻丹頂鶴。喝了酒又得了錢的我,無論如何心情還是好的。我捏着兩件藝術品,開心的浮想聯翩:是先付房租?還是大喫一頓?還是去買件起碼能穿得出門的衣服?說來好笑,這兩百塊錢在現在的我看來無疑是筆鉅款,如果被姓莫和姓米的那些丫頭們知道,我真擔心她們的大牙還能不能保得住?
我忍不住尖着嗓子搖着頭鬼叫般唱歌:“還有一隻丹頂鶴~輕輕地~輕輕地~飛過。”我正唱着,門開了,我還以爲是阿布折了回來,卻沒想到現身的是好幾日不見的我的同屋孟夢小姐。她頭上戴着一個傻兮兮的格子布帽,身後拖着一個大蛇皮袋,穿得跟拾荒的沒區別。她看了我一眼,把蛇皮袋往桌子下面一推說道:“房東叫下週末搬家。”
這個房子本來是孟夢一個人租的,我來了,她救了我,我也救了她。因爲那時候她的錢已經不夠付房租了,而我剛來北京那一陣,住的地方換了一個又一個還不如意,遇上的不是變態老男人就是搞搖滾的情侶,要麼就是騙子、癟三,好不容易在搜房廣告上看到角落裏的她。我摸到她家一看,就對這裏愛上了。又小又幹淨又便宜,正和我意。至於孟夢爲什麼同意和我合租我卻沒問過她,聽說在我之前她拒絕了三個女學生,偏偏看中了我。這讓人緣一直不怎麼地的我有些小成就感。就這樣,兩個本該怎麼也走不到一起的人,居然在一起住了半年多!
其實,我挺同情孟夢的。她喜歡畫畫,考中央美院三年都沒考上,今年在準備第四年。她說話很少,跟活死人沒區別。我和孟夢雖然人生觀不同,同屋異夢,但我們都懂得尊重彼此,學得會視對方爲空氣,有什麼不好呢?
但現在,她忽然說要我搬家,雖說我欠了她一個月房租,但也不至於這般絕情吧。
我懶得理她,把錢踹進兜裏,摸了摸自己腫得怪有性格的臉。再摸了摸一整天沒喫飯的肚子,準備還是先出去喫點東西。我沒有化妝,醜成這樣還化什麼妝,再說偌大的北京也沒人認得我。我搖着兩天沒洗的花裙子在鏡子前轉來轉去時,孟夢又進了衛生間,透過房裏那面窄窄的鏡子,我看到她正在把整袋去污粉倒進浴缸裏,像在浴缸裏做炒河粉。
“我再說一次,房東說,房子要收回,下週五前我們要搬家。”我正準備出門的時候,孟夢像一個女鬼一樣在我的身後發出幽幽的聲音。
我不可思議地看着她,揚着聲音問:“你要我搬走?”
“不是我,是房東。”她像說繞口令一樣的對我說,“我不是房東。”
“屁!”我狠狠地把搓着自己的手指,一邊搓一邊罵:“你腦子不清楚是吧?要老孃搬老孃就搬?把老孃當難民了?!”其實我知道不是孟夢,我只是想拿她出出氣。真不知道今天我究竟犯了哪路神仙,不停的倒黴,接二連三,我繼續罵罵咧咧,順手把剛纔用剩下的化妝棉扔進了旁邊的浴缸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