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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楚雁潮此時根本沒在他的書齋。今天是星期二,是同仁醫院的探視時間,他答應了新月的,仍然按時前往。新月向他詢問班上的情況,他小心地避開那些亂糟糟的事,只說“還好”。天近黃昏,就趕回了燕園。這兩個星期以來,鄭曉京向他所做的“彙報”,以及周圍的人們對他若明若暗的“議論”,都使他很不安。他已經和唐俊生做了一次長談,說明師生之間根本沒有什麼芥蒂,不必顧慮重重。並鼓勵唐俊生把精力用在學習上去,他筆譯的能力還是挺不錯的。至於唐俊生所說的“對不起黨”,他覺得話說得重了,一個連黨員都不是的普通教師怎麼能代表黨呢!唐俊生感動得眼淚汪汪,說了一大堆“老師恩重如山”之類的話,並且表示對謝秋思拋卻前嫌,不再“歧視”。按下了這一頭兒,楚雁潮還得去解決另一頭兒。不管謝秋思對他如何,也不管周圍有怎樣的輿論,他也必須和這個學生正面談一談。他走進二十七齋,女生宿舍裏只有羅秀竹在背書,以爲班主任是來找monitor的,一聽他問“謝秋思同學呢?”驚得大睜兩眼,說不出話。也許她以爲這證實了謠言吧?
楚雁潮找不到謝秋思,只好作罷,往備齋走去。當他在漫天飛絮下走在湖岸上時,不禁往玉樹瓊枝的湖心小島望了望,一個少女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簾,啊,那是……
當然不會是新月,新月正躺在醫院裏。他看清了,那是謝秋思,他的學生,和新月一樣。他這樣想着,卻沒有像過去遇見新月一樣從容地向她走過去。最近,他和謝秋思被籠罩在一種奇怪的空氣之中。天快黑了,她一個人待在那裏幹什麼?臉還朝着備齋的方向!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命令自己走上了那條通往石橋的小路。他不正是要找謝秋思嗎?他有話要對她說,無論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沒有關係!
謝秋思的目光只盯着備齋,直到他出現在面前,才驚奇地叫了起來:“哦,楚老師!儂從啥地方來?我一直以爲儂嘞浪屋裏廂……”
“從你們宿舍來,想找你談談。”楚雁潮說。
“我就是在這裏等儂啊!”謝秋思眼裏閃着淚花,“楚老師,我,我……”
積聚得太多的委屈、壓抑得太久的情感,就等着向他傾訴,他終於來了!但他沒有走近她,在距離兩步遠的地方停下了,溫和地微笑着說:“不要哭,一個大學生了嘛,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這一句話,反而把謝秋思含在眼眶中的淚珠催落,這是班會的脣槍舌劍都沒能做到的!她當然“不是小孩子了”,一個十八歲的姑娘,她需要的已不是父母的慈愛,而是更高、更深的情感;這些,似乎同學們都不能理解,也許理解她的只有楚老師!
“楚老師,伊啦那樣整我,好像我同儂犯了啥格罪,”她淚眼仰望着楚雁潮,“儂……儂勿會怕格,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