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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外族之女,非我族類,何談保護。她是叔父之妻,張叔父與父親親兄弟一般,見面也該禮讓。
直到最後,我也沒能幹成什麼。聽說她以死殉夫,何其貞烈。而那時,我也是將要入土之人。人未老卻也不得留戀人世。母親不習慣川中水土,沒過多久就去了父親和大哥那裏。妹子在城陷之時爲孫權所得,終究還是配了他家兒子。張叔父的女兒們是後主的皇后。我兒也配了後主的公主。人生至此,或許不該再有什麼遺憾了。可是,人心總還有些留戀。胡女的英姿就在眼前,不招即來,揮之不去。蝴蝶揮動着錦繡一般的翅膀在火中起舞,宛如夢幻。
2火
那是一個尋常的日子。我收到了諸葛軍師轉交給我的一封信。信是從魏國來的,由魏王代筆,替我父親給我寫了信。兩國之間有些恩怨,魏王也不知我的住址,索性就下書在諸葛軍師的府邸。我不懂漢人的文字,夫君駐守在外,不曾帶妻小。諸葛軍師將信讀給我聽,耐心地爲我解釋我聽不懂的話。信中的意思是要我去許都和父親見上一面。父親放棄了單于的位子,留在魏王安排的住所,不打算再回鄉了。如今他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太好,想讓我陪陪他。我自然是想去的。可是,如今夫君不在,我就這樣走了總不太好。苞兒也勸我別去。諸葛軍師說即便是兩國交戰也不該抹殺父女天性,叫我但去無妨。夫君那裏由諸葛軍師代爲致書。
得知曹丞相有書信的消息後,漢中王親自到我家,要看一看書信。諸葛軍師將書信呈上,漢中王看了之後給我講了一件故事。當年漢中王還是劉將軍的時候,有一位徐軍師。他的母親在當時還是曹公的魏王治下的郡縣,他請求去母親那裏,就此離開劉使君。劉使君同意了他的請求,讓他去了。後來,徐軍師的母親逝世了,徐軍師也沒有回來。漢中王說漢朝是講孝道的,我應該像徐軍師一樣去父母那裏盡孝,即使不回來也不是不可以。夫君那邊漢中王會親自去說的。
他們都是善良的人呢。怎麼能就這樣背叛呢。
我決定了要去父親那裏,或許要很久,但一定會回來的。漢中王親自開了通行文書,諸葛軍師也爲我寫了說明緣由的信件與身份證明。連同漢天子和魏王開的通行文書和那封書信一起交給我,並安排了車馬隨從和那位下書的使者一起去許都。行至荊州境內,使者先行通報魏王於魏國境內安排人馬接應。隊伍也暫時休整。我借了一匹馬與一副弓箭,獨自去附近走走。從人本不肯讓我落單,但見我弓馬嫺熟,也知我是胡女,有些還見過我戰場廝殺的模樣,就隨我去了,只叫早些回來。
這次狩獵雖然沒打到什麼獵物,倒也不算白來一趟。我替一個年輕人解了圍,聽說他是去成都的,便將父親給我的匕首託他轉交給漢中王。他說漢中王已經稱帝了,應該叫陛下。我不懂這些,就隨他說了。大概就是左賢王當上單于這樣吧,漢中王當了陛下。那把匕首沿途郡縣的官員是認識的,這樣他也可以順利去成都了吧。
到魏國境內時,來接我的人穿着喪服。他們說與我認識的那位魏王已經逝世了,現在的繼任者稱帝了,所以是天子。他們受先王之命來接我與父親團聚。我與父親多年未見,沒想到再見面的時候父親竟然病得昏昏沉沉,連話都說不清楚了。還好父親還認得我,會叫我的名字。我就這樣守在父親身邊,直到父親也往生去了。父親是死在魏國的,魏國皇帝按他們的禮儀給父親辦了盛大的葬禮。魏國的習俗和我們家鄉差得很遠,但父親堅持要按漢人的方式入葬。他說他一生最愛的女人是他的母親和我的母親。兩位母親都是漢人,所以,他希望自己能死在漢人的土地上,像漢人一樣埋入黃土,這樣或許能在死後和她們團聚。父親的葬禮結束以後,我向天子請求回夫君所在的地方。那時,魏王開的通行證早就沒有用了,天子重新爲我開了通行證,並允許我帶走父親生前用過一些東西留作紀念。
我回到了夫君所在的地方,見到了夫君。夫君就這樣躺在木頭做的盒子裏一動不動。漢中王是陛下,諸葛軍師是丞相,禪兒是太子,我現在是桓侯夫人。陛下和苞兒哭得很厲害,兩個姑娘和禪兒也戴了白布,苞兒媳婦和丞相正勸着他們,我看着眼前的人頭拿起了刀。夫君的仇敵已經死了,他們的鮮血染紅了我的白衣。那個木頭做的盒子在魏國的時候就看見過,天子說這是漢人葬禮的一部分,之後會蓋上蓋子再埋到土裏,還要放些金銀器皿,堆上一個土堆,豎一塊石碑,還要種些樹,造一個陵園。天子還說也可以簡單一些,只要放到木頭盒子裏埋到地下就可以了。他們管這種叫“不樹不封”,天子的父親魏王就是這樣簡單下葬的,天子本人也說他以後也這麼辦。父親是善良單純的人,這麼複雜的葬禮如果有簡單的方式他會選擇“不樹不封”吧。我問過天子,葬禮的複雜程度和死後去哪裏沒有什麼關係,那麼就簡單一點吧。我們畢竟不是漢人,可能無法習慣漢人複雜的禮儀。夫君的葬禮由他的孩子們決定,我所能做的只有帶着陛下賜還給我的匕首,躺在那個盒子裏,在夫君身邊陪他。夫君是漢人,我不能在火葬堆上陪他,但可以用我的血染紅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