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1/2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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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我們初次見面,他喫麪時倒醋瓶的樣子,想到我們剛離開白鳥那天一起在火車站廣場靜坐無言的黃昏,想到他無數次面對我的偏執、虛榮、自私、愚蠢、幼稚、軟弱時,那一抹縱容的微笑。
一
今天我帶來的東西是三個火龍果和一串香蕉,還有傅林森心心念念很久的盆栽——銀皇后。哪怕事情已經過去一個月,哪怕這個月我幾乎每天下班都帶些水果來探望傅林森,可只要一站在這扇白漆脫落露出殘舊的褐黃色木質的病房門外,我依然會緊張不安,在這之後,纔是對於上帝沒把傅林森帶走的感恩和僥倖。
有些事註定是要在生命之中留下猙獰印跡的,它們冷血無情,來勢洶洶,絕不討價還價。比如一個月前傅林森遭遇的那場讓我永生難忘的意外。之所以稱爲意外,是因爲至今我都不清楚爲何他的肺部和腹部會被人捅上兩刀。
當時他已經說不出話,像個破爛的西紅柿。我慌忙地衝上去將他馱起來,我絕沒想到一個一米八六的男人竟可以如此輕,記憶中他的胸膛很結實,就跟他的笑容一樣溫暖可靠。可那一刻,他只剩一個輕飄飄的軀殼,和一張沾滿鮮血的慘白的臉。
將他送往醫院的路上兩個女人一直在哭,開車的小喬無聲地流淚,蘇荷則捂着嘴縮在一旁瑟瑟發抖。我用雙手堵住那兩個源源不斷溢出鮮血的傷口,一邊不停地喊着傅林森的名字,一邊氣急敗壞地罵着髒話,可他還是死死閉着眼,除了艱難而微弱地起伏着的胸膛,再感覺不到任何生命的氣息。
很奇怪,那一刻我腦內忽然大量湧現出曾經和他相處時的,都是些早應該拋到九霄雲外的瑣事。我想到我們初次見面,他喫麪時倒醋瓶的樣子,想到我們剛離開白鳥那天一起在火車站廣場靜坐無言的黃昏,想到他無數次面對我的偏執、虛榮、自私、愚蠢、幼稚、軟弱時,那一抹縱容的微笑。我還記得某個深夜的樓頂,那晚我醉了,而他清醒着,他永遠是清醒的。我瘋狂地撒酒瘋,他在一邊靜靜看着,搖頭說:真拿你沒辦法。
傅林森的聲音緩慢,有着一種兄長般的仁慈與蒼涼,帶給我無法解釋卻又真真切切的安全感。
可如今,這個嫌我不夠省心的人卻重傷昏迷了。我不相信,我怎麼也接受不了。我情緒失控地揪住他黏稠而猩紅的衣領吼起來:“林森我操你大爺,你這是在搞什麼?你給我睜眼,你給我起來!你聽到沒?!你不是答應要帶老子去內蒙古騎馬射箭嗎,你不是說過等老子結婚了要做伴郎嗎?你怎麼能就這麼死了啊,你這個騙子,你醒醒啊……”
傅林森在劇烈的咳嗽中驚醒,他虛弱地打量四周,似乎在思考自己是在人世還是已經去了天堂,他認出我,“我在哪……我、是不是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