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1/1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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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那天清晨的空氣非常清新,微風拂過樹葉的嫩芽,發出窸窣聲響。陽光中透着沁人心脾的芬芳。我很想追上去,咧嘴笑着告訴她:“其實我還沒喫。”也或者,當年的我並不想那麼做,僅僅因爲這是夢,所以如今的我才極力提醒着當年的自己,應該那樣做。我朝她越來越小的背影追上去,彷彿只要追上她,故事就可以改寫,罪孽也終將被救贖。可是來不及了啊,我知道追不上了,夢要醒了。
一
我以爲我不會醒,我真希望我不會再醒。
可我還是醒了。
除了渾身上下仍殘留着被子彈撕碎時的劇痛感,生命並沒有我自以爲的那麼危險,我甚至都沒底氣說自己是否真有從鬼門關走一遭。我只是暈厥過去,再次睜眼時,很多熟悉的陌生的面孔擁擠在我模糊的視線中,受寵若驚的同時,我也明白過來,自己還在人間。如果沒記錯,上次我被這麼多人圍着是在十一歲的生日晚會上。在我老家,男孩十一歲的生日特別重要,隆重程度僅次於結婚和葬禮。那天我收到了很多禮物,其中最喜歡的是一套《機器貓》漫畫,後來,聽說那個藍色胖子改名成了哆啦A夢,但我依然愛它。
首先看到的是離我最近的哭成淚人兒的張雨喬,我真不明白,都三十歲的老姑娘了,淚腺怎麼還這麼發達啊,當初傅林森住院時她也是這樣,哭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就差沒有把星城的摩天輪給哭倒了。然後是秦大義跟年叔,不同的一老一少,相同的嚴肅跟擔憂交織的表情,像是便祕了三天。之後再是芳姐,芳姐的微笑以及她和我保持的距離一樣讓人感到舒適。所有人裏就數傅林森最淡定,他站在人羣的最後面,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但我看得出他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狠狠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熟人差不多辨認完了,接下來是陌生人。
比如站在我左邊牀頭兩個拿着小筆記本的便衣警察,都是我那天在警局見過的。還有一個男人,咦,真眼熟?在哪見過呢?喔,我想起來,是我爸。五年不見,他的意氣風發差不多消失殆盡了,頹靡的老態倒是添了不少在臉上,之前最被他不恥的啤酒肚和雙下巴,也沒有放過他——曾經的藝術家氣質消失殆盡,他完全是一個臃腫發福的中年男人了。整個房間裏就他最尷尬,像初來乍到的轉校生,滿臉無所適從。
我想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還是傅林森最懂我,他擠進人羣,把我稍微扶起來一點。我靠着枕頭喘息了一會,微微側頭對警察說:“你看我現在這樣了,跑不了的,能先給我點私人時間嗎?”他們看起來剛當警察沒多久,估計是被派來打雜的實習生也說不定,他們面面相覷了幾秒,一言不發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