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第2/1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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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是我和阿丁。”她天真無邪的藍眼睛朝他直眨,只可惜她的臉蛋並不漂亮。這孩子不僅有她父親突出的方下巴,而且很不幸地繼承了她母親那雙耳朵。除此之外,她年幼時曾感染灰鱗病,險些喪命,後雖逃過一劫,卻留下可怕的殘缺:半邊臉頰直到頸部下方,皮膚全部僵硬壞死,表面乾裂,層層剝落,夾雜着黑灰斑點,撫觸起來宛如硬石。“派洛斯說可以讓我們看看白鴉。”
“當然可以。”克禮森回答。他怎麼忍心拒絕她?難道她失去的還不夠多嗎?她名叫希琳,就快滿十歲了,而她是克禮森學士所見過最哀傷的孩子。她的哀傷是我的恥辱,老學士心想,另一個我失職的永恆烙印。“派洛斯師傅,有勞你把鳥兒從鴉巢裏帶過來給希琳公主看。”
“這是我的榮幸。”派洛斯是個謙恭有禮的年輕人,年方二十五,卻嚴肅得像個六旬老翁。假如他多些幽默感、多些活力就好了,此地就缺這個。陰沉之地需要愉悅,而非肅穆。龍石島是海中孤寂的堡壘,地勢乃是溼冷荒原,終年爲暴風惡水環繞,背後又有火山煙影,陰沉自不在話下。但職責所趨,學士便必須毅然前往,所以十二年前克禮森隨公爵來到龍石島,爲之效命,盡忠職守。然而他從未真心愛過龍石島,也始終沒有找到歸屬感。近來,紅袍女每每妖魅般浮現夢中,使他驟然驚醒,卻惶惶不知身在何處。
弄臣轉過他那膚色不一、花紋滿布的頭,看着派洛斯爬上高聳的鐵梯攀向鴉巢,頭盔上的鈴鐺隨之作響。“海底下,鳥兒生鱗不長羽,”他說。喀啷啷啷。“我知道,我知道,噢噢噢。”
即便以弄臣的標準而言,補丁臉依舊是個失敗的角色。很久很久以前,或許他能輕易引來鬨堂大笑,但大海奪走了他的能力,同時也奪走了他大半神智和所有記憶。他體態肥軟,時而莫名地抽搐顫抖,時而連話都說不清。這小女孩是現在唯一還會被他逗笑的人,大概也只有她在乎他的死活。
一個醜陋的小女孩和她可悲的弄臣,再加上我這個油盡燈枯的老學士……誰聽了都會爲我們三人掬一把同情淚。“孩子,過來陪我坐坐。”克禮森招手示意她靠近,“天才剛亮,你應該在被窩裏睡得香甜,怎麼會跑來找我呢?”
“我剛做了噩夢,”希琳告訴他,“我夢見龍要喫我。”
克禮森學士記得小女孩長年噩夢纏身。“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他溫柔地說,“巨龍死絕了,再也無法復生。孩子,現在這些都是石雕。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這座島是強大的瓦雷利亞自由堡壘最西邊的前哨站。建造這座城堡的是瓦雷利亞人,雖然他們的偉大技藝業已失傳。爲抵禦外侮,他們在要塞的每個城牆交會處都築起塔樓。瓦雷利亞人刻意將這些塔樓雕鑿成惡龍形狀,好讓城堡看來更加駭人。他們之所以捨棄普通的城垛,而改用千百尊猙獰石像,也是爲了這個目的。”他伸出自己斑駁乾瘦的手,輕輕握了一下她粉嫩的小手。“所以囉,沒什麼好怕的。”
希琳卻不爲所動。“那天上飛的又是什麼東西?上次黛拉和梅翠絲在井邊說話,黛拉說她聽到那個紅衣服的女人跟媽媽說那是‘龍息’。假如龍會呼吸,那不就是它們活過來了嗎?”
這該死的紅袍女,克禮森學士苦澀地想,難道成天在母親耳邊進讒言還不夠,現在竟連小女兒的清夢也不肯放過?他一定要把黛拉好好訓誡一番,警告她不許再危言聳聽。“好孩子,天空中的東西叫彗星,就是有尾巴的星星。它迷失在天空裏,不久就會消失不見,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再看到它,你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