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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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利昂撥轉馬頭,朝黑水河下游望去。河面之下湍急漆黑,河面之上翻滾血焰。天空是紅、橙和鮮豔的綠。“什麼?”他剛發問,便看到了。
全副武裝的士兵從一艘撞毀在碼頭的戰艦上魚貫而下。怎麼這麼多?從哪兒來的?提利昂眯起眼睛,透過煙霧和火光,視線追隨他們直至河心。原來有二十艘戰艦堵在一起,或許更多,無法盡數。她們船槳互相交錯,船身被繩索糾纏,撞錘相互釘死,墜落的索具則構成羅網。小船托住大船的殘骸,彼此緊緊相連,儼然一座橫跨天塹的橋樑,敵人從一個甲板跳到另一個甲板,源源不斷穿越黑水河。
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手下數百名膽大士兵正在過“橋”,甚至有個愚蠢的騎士想騎馬過來,拼命催促驚恐的坐騎跨越船舷和木槳,通過佈滿鮮血和燃燒綠火的傾斜甲板。我爲他們搭了座該死的血橋!他沮喪地想。雖然橋的某些部分緩緩下沉,其餘部分則在燃燒,整體吱吱嘎嘎地移動,隨時可能分崩離析,卻阻止不了敵人的步伐。“他們是勇士,”他對巴隆爵士讚道,“我們去宰了他們。”
他領着大家在搖曳火光和撲面菸灰中穿行,經過河濱的廢墟,踏上長長的石碼頭。巴隆爵士帶領手下緊緊跟隨。曼登爵士也來會合,他的盾牌已打成一堆爛鐵。煙塵與灰燼在空氣中瀰漫,敵人在衝鋒下瓦解,往河流退去。他們爭先恐後地入河,將同伴撞進水中。北橋頭是一艘半沉的敵艦,船首漆着“龍禍號”三字,龍骨已被提利昂置於碼頭間的沉船刮破。巴隆爵士還來不及下馬,一個佩戴賽提加家族紅蟹紋章的長矛兵便將矛尖捅進他的坐騎胸口,將他從馬鞍掀下。提利昂從旁一閃而過,向着來人腦袋狠狠劈下,而後想勒馬卻遲了。他的馬躍出碼頭,飛過碎裂的船舷,落到及膝深的水中,發出一聲嘶鳴,濺起一片水花。戰斧旋轉脫手,提利昂自己則狠狠砸在潮溼的甲板上。
接下來的狀況更是瘋狂。他的馬折了一條腿,恐怖地嘶叫,他好不容易拔出匕首,割了這頭可憐牲口的喉嚨。血如猩紅的噴泉,浸透手臂和胸膛。他再次站起,蹣跚着向欄杆走去,甲板扭曲,滿是積水。接下來是無止無盡的戰鬥。他殺死幾個,擊傷幾個,還有一些人逃跑,可敵人就是源源不絕。他丟了匕首,卻抓着一截不知打哪兒來的斷矛,反正抓起就刺,一邊尖聲咒罵。對手從面前奔逃,他則在後面追趕,翻過欄杆跳到另一艘船,再到下一艘。巴隆·史文和曼登·穆爾披着光彩的白甲,如兩道白影左右跟隨。一羣瓦列利安家的長矛兵包圍了他們,他們背靠背地戰鬥,優雅如同舞蹈。
提利昂覺得自己殺起人來笨拙了許多。他趁人轉身刺其腰,利用身高抓住人腿,將對方掀進河裏。箭在頭頂呼嘯而過,或從甲冑上彈開,其中一支插入胸甲與肩膀間的縫隙,他卻渾然不覺。一個裸體男子從天而落,墜到甲板上,血肉橫飛,好似塔頂掉下來的西瓜。鮮血模糊了提利昂頭盔的眼縫。接着石雨驟降,砸穿甲板,攪拌肉泥,最後整個橋一陣顫抖,腳下劇烈運動,他翻倒在地。
河水陡然湧進頭盔。他趕緊扯掉,一邊沿着傾斜的甲板緩緩行進,直到水深及脖子的地方。四周吱嘎作響,猶如巨獸垂死的哀嚎。這些船,他恍惚地想,這些船要散架了。損毀的戰艦分散開來,血橋正在瓦解。他剛回過神來,只聽“啪”的一聲巨響,如雷鳴一般,甲板在身下傾斜,將他滑回水中。
傾斜的幅度如此之大,他得用盡全力拉住一條斷繩,一寸一寸艱難地爬回去。眼角餘光瞥見先前糾纏一起的某艘船已開始漂流而下,同時緩緩自轉,上面的人爭先恐後地跳水。有的佩戴着史坦尼斯的烈焰紅心標記,有的則是喬佛裏的公鹿雄獅紋章,還有其他家族的人,而今這已不重要了。上游和下游都成爲一片火海。放眼望去,北方是混戰殺場,掙扎奮鬥的人海上搖擺着一大簇難以分辨的明亮旗幟,盾牆甫一組建,即告崩潰,無數跨着駿馬的騎士殺進擁擠的人羣,穿過塵土和泥濘,鮮血與煙霧;在南邊,紅堡高踞丘頂,彈射出點點火球。這不對!片刻之間,提利昂以爲自己瘋了,史坦尼斯和城堡如何換了位?他是怎麼渡河到北岸的呢?隨後才意識到由於甲板的轉動,他自己被掉了個頭,因此城堡和戰場換了方向。戰場,什麼戰場,如果史坦尼斯沒有過河,他的大軍在和誰作戰?提利昂實在疲憊,無法弄清其中意義。肩膀疼得厲害,他伸手去揉,這才發現那支箭,然後想起受傷的事。我得趕緊離開這艘船。下游只有一堵火牆,船隻一旦解體,他就會被水流衝去。
提利昂·蘭尼斯特,Tyrion Lannis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