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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廟裏動葷腥實在是大不敬,雲翡也不驚動別人,在禪房外的院子裏找了一個破簸箕,悄悄一個人朝着竹林走去。要是能捉到魚,她就讓茯苓在外頭支個火熬點湯給阿琮解饞,若是不能那就算了。山路兩旁清新碧綠的枝葉間,不時落下露水般明瑩的雨滴,滴答在青石苔蘚之上,溪水從路旁的石板上潺潺而過,偶有雀鳥啾鳴,更添空山寂靜。漫山遍野綠意盎然,極目遠眺,遠處的山峯重巒疊嶂,千山盡翠,蓮花山雖不是險峻巍峨的名山大川,卻另有一番玲瓏秀美的味道。她朝着竹林走去,漸漸,日頭升起來,陽光碎金一般灑遍山野,雨後的溪水,漲的很滿,水面上不時漂過零星的落花。雲翡站在溪邊,俯身看了看,果然看到水中有小魚一閃而過的影子。她高興地把鞋子脫了,卷卷褲管便下到溪水中。溪水涼絲絲貼在小腿上,很是舒服,青山碧水讓她找到了一種久違的歡愉。自從七年前從襄縣搬到荊州,她再也沒有這樣自由自在地接觸到山野。隨着雲定權的權勢越來越大,她的自由也就越來越少,不像是小時候在縣城,經常能和外公一起去鄉下玩耍,那時她曾見過許多次漁人捕魚。憑着腦中想象,她覺得用簸箕一撈便能撈住,再是簡單不過。誰知道她端着簸箕,在水裏面彎腰折騰半天,卻連一條都沒兜住。這些山野的魚兒又瘦又精,十分機敏,游來游去好似逗着她玩兒一般,就是不肯獻身到簸箕裏給雲琮飽一下口福。可真是望山跑死馬的感覺,雲翡累得腰痠眼花。她扶着腰身想站起來歇一下,抬起頭,正巧看見對面竹林中走出來幾個人。因彎腰太久,直起身的那一刻,眼前飛點金星,以至於後來,每次她回憶第一次見到尉東霆的時候,總覺得他身上閃着一圈金色的光環。第一次見到他,說實話,頗有些驚豔。獵獵山風捲起他的袍角,幽靜碧綠的竹林就像一幕最天然清雅的背景,他彷彿是從一副濃翠淺碧的畫卷中走出來,說不出的清雅灑脫。恍然間她只想起來幾個字:蕭蕭肅肅,爽朗清舉。當初在書本上看到這幾個字並無具體概念,此刻見到他,才知道原來是這個意思。他隔着溪水,朝她看了幾眼,帶着身後四人朝山上走去。雲翡的目光不知不覺被他吸引,他步伐矯健有力,邁步之際,甚至隱隱能感覺到從他衣下賁發出一種蓬勃的力量,即便是泥濘的山路,亦如閒庭信步一般從容。雲定權身邊都是習武之人,雲翡有種直覺,他一定身負武功。尉東霆依稀覺察後背上有一道綿長的凝睇,驀然回首,將她的偷看抓了個正着。雲翡臉色一紅,忙調開了視線,低頭繼續撈魚,可惜還是一條魚也沒抓住,她很是泄氣。這時,雲琮的話在她耳邊響起來。姐姐,放生池裏有好多好多魚。那裏魚多,又是小小一方水池,可比這些精滑的野魚好捉多了。她站在溪水裏,糾結矛盾了好久,終於抵不過雲琮可憐巴巴的哀求,拿着簸箕回到了淨土寺。寺院西北角是僧人種菜的菜園,靠牆邊種着一顆菩提樹,樹下便是一個不大的放生池。因爲下雨,寺裏幾乎沒有香客。菜園裏更是靜悄悄的,彷彿連風都停了。她從偏門進去,悄悄走到放生池前,雙手合十心裏默唸:菩薩恕罪,我只捉一條小魚給我弟弟熬點魚湯喝。她端着簸箕,小心翼翼地伸進水中,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很是緊張。可偏偏就在這時,突然身後有人道:“姑娘這是要偷魚?”周圍靜謐之極,身後竟然悄無聲息站了個人!雲翡嚇得差點叫出聲來,一回頭,卻發現是剛纔從竹林中走出來的男子。她又羞又窘,有種做賊被人當場捉贓的感覺,連忙把簸箕拿出來。池水溼漉漉的滴到了她的腳面上,她低頭站在高大挺拔的尉東霆面前,磕磕巴巴解釋:“我弟弟病了要喝魚湯,我剛纔在溪裏沒抓到,就”尉東霆居高臨下,只能看見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和一個嬌俏的鼻子尖,那兩頰上的紅暈,漸漸濃麗,像是雲霞般一朵一朵的蓋上來。她羞慚的樣子實在是有趣又好看。他故意逗她:“那也不能偷放生池裏的魚啊?”雲翡本想辯解一句轉身就走,可是這個“偷”字,像是一把利劍將她刺得無地自容。她紅着臉道:“我沒偷。”他挑了挑眉:“難道是寺裏的師父同意了?”雲翡辯道:“這魚是那些上香的施主們放進來的,對寺裏的師父來說一切都是身外之物,這魚自然也不是他們的,應該算是無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