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絨藏說:他心甘情願死,但是死之前,他要進陵墓裏去祭拜贊普,親口訴說他的冤屈。
論協察漠然地搖頭,“只有德高望重、或最尊貴之人,才能進國君的陵墓。”
德吉放下了羊肉和匕首,往陵墓裏去了,李靈鈞也跟了上去,他雖然是個漢人,但毋庸置疑,和德吉是在場身份最爲尊貴的人。女婿祭拜岳父,是情理之中的事,大家沒有意見,連連點頭說:“絨藏,你不要廢話了,該行刑了。”
絨藏掙了掙被麻繩捆綁的胳膊,猛地抬起頭來,有不甘,也有怨恨,“協察,我沒有謀逆!我的靈魂敢去見贊普,你敢嗎?你不是德高望重嗎?猛獸之王嗎?你連到棺槨前祭拜贊普都不敢呀!”
在座都是三族的首領,論協察道:“那裏面並不是贊普,而是一個奴隸的兒子,我豈能去祭拜奴隸?”
絨藏紅了眼睛,“當年贊蒙產下贊普的遺腹子,把羊皮褥子都抓爛了,是我親眼看到的!”他詛咒發誓,顫抖着怒吼:“爾等行惡魔之法,讓贊普的母親,贊普的舅舅蒙冤,神山今日必將崩塌!將爾等都埋葬在此地!”
撥雪尋春(十八)
“拉日神山即將崩塌,嶺尕被白災所吞噬。看吧,協察,你和我的誓言,到底哪個會成真!” 山谷裏迴盪着絨藏的吼聲,遼遠,空渺,但是奇異得震着人的耳朵。 那囊和蔡邦家的人心裏顫了,畢竟也曾和絨藏一起勾肩搭背喝過酒。他們望着協察,有點看好戲的意思。天神已證,那墓裏的確是個奴隸野種,如果論協察屈尊在奴隸的棺槨前下跪,以後還怎麼抬得起頭來?假如不去,又顯得他心虛了。 皇甫南也下了馬,慢慢擠進人堆裏。有人坐在氈毯上,袍邊被她踩在了靴子底下,那人立即把她的足踝抓住了,噴着酒氣打量她,“奴隸?”他揮着胳膊叫皇甫南滾開,女奴是沒有資格靠近墓門的。 皇甫南望着那通往地宮的幽曲廊道,“我是公主的婢女,公主不會說漢話,一定要我在。” 什麼公主?奴隸種的女兒。那人不耐煩地擺手,只顧着去聽論協察說話。 論協察在躊躇。所有首領們的眼神,他都看清楚了。行刑的人把削尖的木棍舉起來了,只要往絨藏的胸膛裏一刺,他的血就會滲進雪嶺的大地。論些察抬了手,“好,我去祭拜,惡魔和羅剎鬼已被辛饒調伏,汝等無需畏懼。”他平靜地看了一眼絨藏,“謀逆之人,等我出來再行刑,不要叫他的血提早涼了。” 他起身走進陵墓。 贊普的地宮,從廊道就堆滿了彩塑泥牛馬、絹制的甲冑兵刃、金銀器皿,經堂裏的長明燈照着穹窿頂,上頭是繪的金翅大鵬和雍仲符。石壁很厚,外頭的人聲和馬聲都被隔絕了,燈影籠罩着論協察強健的身軀,走到了佛龕前,德吉背身跪在卡墊上,看那虔誠的姿態,是在默唸《吉祥經》。 論協察呵呵地笑了,“德吉,你又在搞什麼把戲?” 李靈鈞多少有點敷衍了,他從卡墊上起身, 把位置讓給論協察,仔細地看了他一眼。 論協察左右一看,“誰蒙冤了?惡鬼在哪裏?”笑了一陣,他把香拈在手裏,跪在卡墊上——除非當着各部族的面,論協察並不把所謂的“屈辱”放在心上,戰場上流過血、又所向披靡的人,不信鬼神。他的臉轉向身側的德吉,“你……” 瞳孔倏的一縮,論協察後半句還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