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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先生也愣了下,咳了一聲道:“不知夫人要保的是什麼?”
裴紅欞輕輕扯了一把小稚——小稚是她的兒子,一副清稚可喜的樣子,“我們要求的只是:貴局保我們母子、主僕三人的平安,平平安安地回到先夫故里諸暨。”
諸暨遠在浙江,這真是千里託鏢了。這也不算稀奇,可他們到底得罪了誰?竟值得出這麼大的代價託長安城最有名的鏢局保他們三人的安全?郎先生盯着裴紅欞印在地上的影子,心裏湧起疑雲一片。
只聽裴紅欞道:“其實我們也知道貴局的規矩。只是長安城中鏢局雖多,我們也一家家去找過,卻沒有哪一家肯接我們這一趟鏢。”她抬起眼,那是一雙美麗的眼。二十九歲的她兩眉之間已隱隱有了一條皺紋了,那絲皺紋給了她面相一種莊嚴之感——今年是不是她的苦年?三月愈錚去世,留下她孤兒寡母兩人,那種苦,那種艱難,她在人前也從沒落過淚。可人死才過一月餘,阿嬸就莫名其妙地被人殺了,雖已報知長安府,但府尹的能力有多大裴紅欞不是不知道。前天早上,那隻貓阿菲死時,她就已明白——這不是意外。亡夫以耿介處世,生前得罪的豪門巨族怕是不少,這隻怕是——報復,滅門的報復。她想了一整夜,第二天當即遣散了所有的僕人,只留下了一個無處可去的二炳,她知道,自己現在在長安城已無親無故,她要想活下去,唯一的出路就是回愈錚的老家諸暨。但這兩天,她叫二炳一一拜遍鏢行,酬金一再提升,可偌大長安,居然沒一個鏢局肯接這一單生意!
裴紅欞的手指拂過花梨木椅的扶手,心卻在跳。她表面還是很平靜地道:“但我想,偌大長安,無論怎麼說,總該還有一些有擔當有道義的漢子吧?不至於都眼看着我們一對孤兒寡母困頓至此而無人援手。所以,我們就找到貴局來了。”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希望——畢竟小稚是愈錚唯餘的骨血——她輕輕把鑰匙推過去,推到郎先生面前。“這就是我所有的家資了,如果貴局也不接這單生意……”她看了看面色嚴肅的郎先生一眼,“那麼我們母子,就真的——無路可走了。”
郎先生低下頭,陷入沉思。他不是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十一年前,只要長着耳朵的話,就該知道東都洛陽城中第一號閨秀的稱呼該落在誰的身上——十一年前的裴尚書之女,十一年來的肖御使之妻,十一年後的肖門骨血肖稚之母。他夫婦雖以平淡處世,但二人之清名還是流傳於坊內的。他不知他們是怎麼樣惹來的追殺,政局迷離,爭鬥難測,但他明白,這一定是一個危險的差事。而長安悅只是個但求盈利的鏢局。
郎先生是個穩重的人,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所以他想了好久好久,然後才搓了搓手道:“肖夫人……”他似也覺得下面的話很難開口:“……你這趟鏢,我們不能接。一來我們不能破了自己的規矩,二來……您這趟鏢,也着實是兇險。”
郎先生眯起眼——怎麼會不兇險?他人雖在江湖,卻也知道鐵骨御使肖愈錚生前在朝上得罪的是什麼人。左僕射的權勢是好惹的嗎?江湖上的東密是好惹的嗎?他的家人現在被追殺多半與此有關。
“所以,不是肖夫人你出的酬資不厚,實在是在下也身不由己。”他推推面前箱子:“夫人請收回。”然後坐在一邊的史克就看到裴紅欞的面色白了一白,她的手微微顫抖——連長安悅都不肯接這一趟鏢,她傾盡家資也不能讓長安悅略略動心,那他們母子、主僕當真命懸人手了?那一刻她只覺心裏空了一空。但她是個驕傲的女人,她至死也不會忘記她是誰的妻子,又是誰的母親,她要給小稚做出榜樣。裴紅欞努力剋制住自己身子的輕抖,反把脖子一梗,揚了起來,衝二炳道:“收箱。”她不屑於求人,然後她攜着小稚的手站了起來。這個她生活了二十九年的長安,這個讓她失望的長安,這個她不得不逃離的長安,她不想再看他們一眼,她只知道:如果她的亡夫還在,碰到同樣的情況,他絕不會、袖手不管!只聽她柔聲道:“小稚,咱們走。”她這次出家門本就沒打算再回去了,車子裏都裝好了行李用品,無論長安悅接不接她這趟鏢,她都要走。天色已晚,她走到車門旁邊,對二炳道:“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