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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稚只有垂手進了去。馮三炳見是他,目光不由慚愧了下,卻也變得柔和:“啊,是小稚。怎麼,你怎麼來了?”他以爲是裴紅欞聽到風聲,找他來探消息的。小稚道:“我是來找五剩兒的。”
馮三炳道:“是這樣。也好,你既然來了,想來也聽到了。這麼着,你請你娘來一下吧,說我們有事相商。”
小稚不安地挪動着腳,心裏也不知該如何把這個壞消息去告訴母親。馮三炳衝他笑道:“快去,快去。”他抬頭看看天色,似想判斷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不知怎麼,小稚看着他臉上的笑意,就覺出一份虛僞。他胸中怒氣一盛,沒說什麼話,轉身就走了,纔出門,劉老者已探問道:“三哥把那裴女子招來,可是……”他沒有往下說下去,馮三炳已嘆道:“不把他們遣走,咱們又如何和東密交代?這可事關全村一百二十幾口人的性命呀。”
劉老者猶欲進言:“可是……”
馮三炳已接口道:“就是咱們拼力相保,那日情形你也看到了,不過多搭幾條性命而已。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他們還是逃不過這一劫的。”
劉老者知道他說得都有道理,但心中不知怎麼就回想起了當初縱馬江湖、不計利害的歲月。那時,年輕氣盛,只計自己當爲與不當爲,何嘗這麼掂輕拈重過了?他答不出話,一時只聽門外腳步輕盈,卻是裴紅欞母子來了。她一進門,大廳中一時就安靜了,馮三炳欲待開口,卻也不知怎麼說好。還是裴紅欞見他們說不出口,搶先開口道:“幾位老人家,事情大體,小稚已跟我說過了。”說着,她嘆了一口氣:“也是前生冤孽,各位不用發愁,我們母子這就收拾離去就是。”
馮三炳嘆了口氣,猶待解釋。裴紅欞見慣世間冷暖,只微微一笑,從袖中摸出了三根金條,輕輕放在桌上,道:“叨擾日久,聊表謝意。”說着,一攜小稚的手,轉身就要離開。她來時已收拾了一個小小包裹,其實心中也知,連這小小包裹其實也不必收拾的,因爲他們已沒有以後了。但她近日屢遭變故,就是要死,也要死得從容隨意些。視死忽如歸——她想起那一句舊文——就是這樣一種如歸吧。她用一種帶着小稚回家似的輕快步履,轉眼已走出土穀祠大廳的門口,心裏嘆道:這樣也好,這樣,他們母子很快就可以見到愈錚了,那邊,總該是個無憂無喜的極樂世界吧?他們這一生沒曾害人,也該獲得這一場永恆的休憩了。這時,身後五剩兒忽叫道:“小稚……”
小稚一回頭,五剩兒已衝他馮三爺跪了下來,哭道:“三叔爺,你這麼讓他們一走,他們就沒命了。他們是餘爺爺送來的人呀,雖不同姓,但也是至親。”
馮三炳沒有開口,五剩兒猶待哭求,馮三炳的臉上忽有了一絲怒意,卻見裴紅欞已攜了小稚跨出了大門口,口裏輕聲念道:“已矣兮,寓形宇內復幾時,胡不委心任去留?胡爲惶惶欲何之?——小稚,以前你總說不懂,現在你懂得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了吧。”她知道他們娘倆兒剩下的時候不多了,這時說起這句話,是想引開小稚的心思,用一種達觀的方法引導他走完他本不該完結的生命的最後一程。她是他的母親,可惜無拳無勇,只能這麼,只能這麼盡最後的一點力,讓孩子走得沒有憂傷,沒有恐懼,只有一點視死如歸的曠達與蕭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