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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響起時,滿座寂了寂。人人都知韓鍔與方檸的行跡故事,卻沒想到卻有人陡然不管不顧地提了出來,倒要看看韓鍔是何反應纔好接話。
韓鍔心中一堵,實在是不耐煩再接口了,但他面上淺淺地含着笑,低頭把酒,沒有說話。心裏卻極厭惡地想到:這算什麼?說話人自己也不覺得唐突嗎?那思念,那愁煩,不管怎麼說只是我一個人的事,倒不勞人將之掛在嘴邊,以爲談資了——以爲這枯窘生活中難得可以興高采烈拿來東塗西抹以增興味的豔彩。
但他口裏什麼也不會說,因爲他知道,好多事,畢竟是一沾塵凡,質色俱變的。不論當事人付出的是怎樣的真心,旁人也不過是一場好笑一場玩鬧吧?他耳裏似乎又響起了董家酒樓下呂三才臨去時的話,更忽然明白區迅如此大張旗鼓地召集衆人送他之意了。他要借自己之力驅趕紫宸插手洛陽城之事已成功,他洛陽王府的人現在只怕纔是最不想自己留在洛陽城中的。所以他們纔會這麼大張旗鼓地相送,甚或承他之情,給自己的相思苦念也戴上一頂“崇高”的帽子。那是要逼自己崇高得永遠不好與方檸再會,永遠不再進這個洛陽城。
想到這兒他不由一聳雙眉:嘿嘿,韓鍔,韓鍔——你雖情非得已,偶陷畸戀,偶隱別情,但也並非就可以把自己一生就這麼授人以柄了吧?
韓鍔心頭冷冷地想:其實他們所謂的“情癡”與呂三才所云的“姦夫淫婦”又有什麼不同?如果有人直言以道德倫理,夫婦正倫之義將韓鍔當面責罵,韓鍔雖不見得汗流浹背,凜然受教——因爲他並不以此情爲恥,卻也會多多少少敬他一份有以守道,有以自處的尊敬。而那些無論以“情癡”二字評之,還是以“姦夫淫婦”二字非之的人,韓鍔卻對之唯有苦笑,全無尊敬。因爲,他知道,這些評語只出於他們目前的利益——真正對於大多數功利中人而言,這世上又何所謂道德?道德不過是他們隨時可用來稱讚同利之人,打擊爭利之人的一樣武器罷了。那樣的口碑,不過是隨時會變的。所以蓋棺乃得定論——因爲,只有死人,纔會與活着的人再無利益之爭。也只有死人,才能期待可以獲得生人永遠不會獲得的一份公允。
只見區迅不願見場中冷場,已馬上接話笑道:“最難能的是韓兄發乎情,止乎禮儀,這一份高慨就不是世人所及的了。來來來,不說這些煩心的了,大家喝酒,大家喝酒。”
滿座之人重新把盞。韓鍔這時見無人注意,卻把一雙眼向門外送去。門外,塵路蜿蜒,地廣天高,就是整個天地了。他心裏冷冷地想:不必以什麼‘名繮’縛我!我韓鍔,要走時,只會爲自己而走,要來時,卻是什麼也擋不住的該來時還是會來的!因爲,那是我一個人的事,我原無必要演出什麼一段非要在你們眼裏覺得合適中允的“情傷”。
看着那地那天,他心中忽有一種高慨,那是——欲把一麾江海去……
——欲把一麾江海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