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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俞九闕卻聽到了,他的感覺更與別人不同,他心中本殺氣一盛,四下無人,心中更無掛礙。那聲音忽然傳來,只覺有一絲慈悲願力就在這一剎那得隙而進、似乎就要侵入他那冰鐫鐵鑄的心脈之中。他心頭一驚,他可不能爲殺一韓鍔而遺自己此後一生心脈遭蝕之危。這是誰?“慈航願力”之修爲乃至如此境界!遙隔百丈,隔空度音,起於無形,歸於寂滅,就已可侵擾自己的心脈於頃刻?
他手下一停,心裏卻已明瞭,只聽他一嘆道:“你也來了。”
韓鍔先是一愕,接着卻聽明白了來人是誰。只聽他大叫了一聲:“祖姑婆,是您老人家來了?”他得此一隙,已輕輕一溜,就從俞九闕腕下逃出生天來。只見他的身影一倒,貼地而遁,心思說不出的歡喜,身法更生靈變。俞九闕一抓竟沒有抓住,這還是他技成以來頭一次有人能從他手裏溜走。他面色一黑,卻只見韓鍔陡然間身法裏竟現出說不出的稚氣,人貼着那崖壁,像一隻小猴兒似的極快地依着那山石凸起處一溜滑下。俞九闕殺他之意已定,就要追擊,卻覺得耳邊有聲響如蚊蚋。他不由一頓,運起‘九閽大法’閉住心闕。可就這一瞬,卻已追擊韓鍔不上了。
下原就比上要快,雖或可能更難。不到一盞香時間,韓鍔就已經溜到崖底。餘小計只覺絕處逢生,滿心滿眼裏的高興,沒等韓鍔站穩,他就一躍而上,一把把他抱住。韓鍔九死一生之後,心中也覺歡娛,只覺這場生命真的還是很好:這山很好,樹很好,月很好。而且,有這麼個關心自己的小弟雀躍而至,抱着自己的感覺真好……
他反臂抱住小計,想起他剛纔的舉動,颳了刮他的鼻子,笑道:“傻孩子。”餘小計只興奮得說不出話來。俞九闕卻在崖頂忽長吸了一口氣,凝聲成束道:“祖姑婆,你不在宮中,也不在苦竹庵裏訪貧度苦,卻跑到這裏來幹什麼?”
他輕輕一嘆:“你又何必這樣?你這樣,是逼着我要殺三個人了。”
他一向不輕易殺人,但要殺就要殺得徹底。他情知以祖姑婆之能,其實倒並不算精通什麼技擊之道,且年老力衰,如只論力搏,倒無足爲慮。但她多年身體力行,所得“慈航願力”的修爲也厚。她是修道之人,那“苦海慈航”本爲攻心之術,又不以“攻”字爲念,本無勝負之心,卻正是自己於這世上不多卻頗有顧忌的一脈“願力”大法了。
這“願力”大法,對於一般凡夫俗子,只怕反不起什麼作用。只要一個尋常武人,祖姑婆年輕時雖精擅惑心之術,若她棄之不用,那尋常武人都可以將她輕易打倒殺之的。但對於當世已破技擊之道最後一層迷障的高手如俞九闕而言,那“願力”大法卻就不那麼簡單了,因爲他不可能如尋常之輩視之如不見。這就是高手的苦處:他們料敵機先,謀思極深,見微知著,卻心魔最盛。只要自己不查之下,爲它‘願力’一浸心脈,縱殺得了祖姑婆,此後一生一世,必受那浸入自己心脈根底處慈悲之念的永世煎熬。因爲,那已不是一般的制心之術,而是——“信念”。
俞九闕抬起頭,長吸了一口氣——信念……
俞九闕此生,所遇高手何止百數,所擊破的或大或小的信念又何止百數?但,他心底徘徊猶疑,祖姑婆所持之信念。已不只是一信念,而是願力,那是根植於天地之初的。讓自己雖一向頗爲懷疑,卻終不敢視之如虛幻的一點最本初的慈悲願力,擊殺它就不免如同擊殺所有生命。俞九闕一低頭,想迫得祖姑婆知難而退。他心法已動,韓鍔一抬頭,只見一蓬黑影當空從百丈崖頭直欲壓下來。如同九城九闕,九門九閽,就那麼黑壓壓、豐沛沛地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