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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頸上忽搭上了一隻硬硬的手,那手生硬地鉗住了她的下鍔,用力她的臉別了過來。她一轉頭,就看見韓鍔的眼,沒有了風、重新引發的風爆卻正在他的眼中暴發開來。他一抬方檸的下齶,一低頭,那風暴就在他的脣齒間發作了。杜方檸甚至不知道那到底是吻還是咬,她忽然覺得自己無力,但忽然又似有力了,狂風悍沙中自己一個女人原來還可以這樣的以一種獨特的方式舞蹈。他們都像爭着要把一團熊熊的火在對方心裏點燃:即然天地慘淡,何妨我爲爝火?縱使終古寂寞,也要燃就狂歡。
虹吸霓吐,雲垂海翻。杜方檸還是頭一次知道,原來口與舌還可以這樣的。一沙一世界,那他們口中現在含有了多少個大千世界?那激情把他們超拔出彼此口舌底處的沙子,直向上飛,直向上飛,然後俯視着那可含之於口的沙塵世界。然後……
光景忽明,菩提乍現,一切都是若明若暗的,卻又似一切都可光亮成華燦。
那一晚的夜卻極爲寧靜。似乎天地也爲自己驟翻驟變的臉感到不好意思了,羞怯怯地沉成一片靜默。方檸用一塊巾帕堵住水囊的口,略略沾溼了後試靜了自己的臉。她本還想要韓鍔也擦擦的,韓鍔卻正自抱膝遠遠地坐着,一身塵土已大致被他抖落,剩下的一層薄薄的灰已掩不住他骨子裏那一份峭撥了。
杜方檸忽然覺得,就讓他這麼有些髒髒的也好——男人男人,不就該這麼有點髒髒的嗎?她心裏一笑,不知怎麼湧動起了絲溫柔的感覺。韓鍔正拈着小計給做做的那個骨笛,輕輕撫摸着,想一會兒就在那裏幽幽地吹一會兒。聲不大,卻說不出的憂傷,也說不出的溫柔。那憂傷與溫柔如此渺渺的,在這荒涼的曠野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殺傷力,直要浸入你的骨子裏去。可方檸覺得,那憂傷與溫柔卻是她所不懂的了。
她輕輕掠了下鬢,記得剛識得韓鍔時,他清淺淺地象一溪清水,可以讓自己一眼看得到底。他的熱望、他的期盼、他的掙扎、他的苦鬥……她都是可以一眼看穿的。因爲洞徹,所以有一分輕視——人與人之間,就是相愛,也會多少沾染上一點點俗世的鄙薄與功利吧?可短短的這一年之後,她怎麼像慢慢地不懂得他了呢?這一年他都經歷了些什麼?而讓他的聲音也變渾厚了,心事也變得靜默了。是不是因爲他已由一個男孩兒變成了一個豐厚的男人了呢?杜方檸心裏轉惻,在可以洞達透徹地看着這個男人時,因爲可以隨手調理。隨心擁有,她心裏反而對這一段情總免不了的有一分輕視,輕視韓鍔那不解世路的單純與孩氣,輕視自己就這麼輕易俯就了的愛。可爲什麼到了他不全能爲自己所控時,她才重又升起這一種渴望徹底擁有徹骨溫柔的愛與悵望?
人真是好難說的呀——杜方檸忽然很懷念很懷念那曾經的單純與清稚的時光,懷念韓鍔還是那麼單純與可愛的時候。只有那時的他,纔是自己曾全部擁有的。可那時,爲什麼反不曾珍惜的呢?
韓鍔骨笛的聲音忽然停了下來,四野一時寂靜得讓方檸不耐。杜方檸忽聽他道:“莫失與莫忘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