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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及他的亡姐,卻並無傷痛之意,韓鍔倒是心頭一慘。只聽小計嘟嘟囔囔道:“我今天真倒黴,怎麼老被人搬着臉兒看來看去的……我今天臉上長花兒了?”韓鍔聽說,奇道:“又有誰搬你的臉了?”
餘小計臉一紅,他跟鍔哥一向並無顧忌,有什麼說什麼,但這時也不由有些不好意思,低聲嘟囔道:“還不是居延王妃。她搬了我的臉,只管說人聽不懂的,什麼‘長大了,果然長大了’……”他那裏猶自發表着不滿,韓鍔卻愣住了,只覺這話背後必有干連。小計的身世本就像個迷:他的骨齡與實際年齡的不和,他突然的撥高,他在輪迴巷裏餘家的出身來歷,還有,那樸厄緋與餘皇后的關係……他怔了怔,接着想起初到居延城時那個黑衣算命女子的話:“如果,你能弄清居延王宮裏發生的事,你就能找到知道那藥下落的人了;如果,你能幹一件俠義的事,你就能得到她的幫助了;如果,你能幫助一個弱女子,你就能獲得那個世上絕無僅有的藥了”。她的話,難道指的是樸厄緋?卻聽門外連玉稟道:“韓帥,伊吾城格飛王子求見。”
韓鍔靜靜地打量着面前這個格飛王子的相貌。伊吾城的格飛王子是前伊吾王的庶出之子,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年紀,個子比韓鍔要高一點。身材挺拔,舉止穩健,卻又透着一股年輕人還未褪盡的飆勁兒。黑黑的臉上,神情間有一種別樣的陰冷剽悍,這份氣度,該定會很討女人喜歡吧?
韓鍔知道他爲什麼來找自己。伊吾城自那次舉事,擺脫掉羌戎的控制,廢掉了那個城中百姓極爲不滿、爲羌戎所立的伊吾王后,新伊吾王的位置就一直空懸,伊吾前王室子弟與強勢貴族之間對此王位就展開了爭逐。
更有不少人到韓鍔這裏來打探消息以求臂助。這本是伊吾城內務,韓鍔輕易也不好表示意見,他這邊正忙——朝廷已下旨意,褒獎韓鍔於西域十五城作爲,遷升他爲庭州、伊州、西州的三州防禦使,同時還領着西路宣撫使的名銜。其實如今又哪有那三州存在了?這三州本在塞外,朝廷已荒棄多年,除了庭州還少有居民。剩餘二州,都幾近空城了,韓鍔明白朝廷是要他經營西路的意思,此時方檸正在爲建立防禦使衙門鬧騰着。以杜方檸來信的意思,卻是雖不要輝煌、也要氣氣派派地蓋上一個防禦衙門,才能一宣國威,一鎮羌戎。韓鍔體恤物力艱辛,倒不太同意。聽杜方檸說因伊吾城池牢固,已打算在那邊動土興建。
韓鍔自己一向但求做事,倒沒想及別的。可附近之人聞得,都曉得韓鍔只怕要在這西北之地長駐了,所有希望將他仰仗得他庇護的人卻也一撥一撥地找了來,這格飛此來想來還是爲了這個。韓鍔苦苦一笑,他素厭人間傾軋,權名之爭,但如今,當其位、謀其政,卻再也擺脫不開。
伊吾王位的事,他也不能不操心,一向爲此還跟庫贊密通消息。這位伊吾王子格飛,據庫贊說倒是一個難得的有擔當的人物,自羌戎入主伊吾城,一直率所部在荒野遊獵。但他爲人狠辣,庫贊對他也是褒貶參半。他身份又是庶出,在伊吾城中就有不少勢力反對他對王位的企圖,包括前伊吾王王后一家。韓鍔靜靜地瞧着這個人——這時他來見自己幹什麼?
格飛與韓鍔客套幾句後似也不擅虛言,一時彼此就陷入冷場。格非忽咳了一聲,笑道:“這居延城我也久沒曾來了——自伊吾城爲羌戎所佔,我就一直遊獵於外。不過這裏卻比伊吾有趣些,當年也曾數次到這城中來閒玩。城北有一個‘輪迴巷’,那輪迴巷中一向住着些算命很準的人,在附近一帶大是有名,韓宣撫使不知有沒有去玩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