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斟罷酒她就這麼素齒微露,輕輕唱着,用歌聲勸進這一杯酒。灑光瀲灩,她的十指握在酒杯邊沿,蔥白似的嫩。她坐得離韓鍔極近,裙裾散開,那裙裾似簌簌地要侵拂到韓鍔的腳腕上來。天上沒有月,卻是冬月三十的日子——沒有花的季節,她卻嬌豔成如此一奼。連韓鍔也都覺得一望之下,目眩神迷,心中感嘆:這樣的女子,遠嫁塞外,卻也當真是委屈了她。
樸厄緋的年紀說起來要比韓鍔大上許多了。但她並不顯老,就是偶爾眼角會露出一點皺紋來,可那也是風情一現,只聽她道:“好好的歌兒:歌好,作這歌兒的人也好。韓宣撫使與杜姑娘這麼雙駒並轡,馳騁天涯,索劍爲盟,卻讓我這薄命女子當真羨煞了。”
說着,她輕輕仰起臉來一嘆。
與一般女子不同,她嘆氣也是仰着臉來嘆的,那張臉兒就似一朵花開在韓鍔面前三尺之處。她的手指輕輕把玩着手裏酒杯的杯沿,一下下摩娑,眼睛斜瞟着韓鍔的足腕,那姿式有些輕佻,似一下下意會的用手指摩娑在韓鍔的腳腕上似的。一下下的輕癢,似要搔到眼前這個男子的心眼兒裏去。
亭中並沒有點香,空氣裏卻似乎瀰漫了迷迭香的香氣。韓鍔足腕輕輕一顫,樸厄緋笑道:“冷嗎?”說着,她伸手輕輕一握,就已握住韓鍔那瘦硬的腳腕,口裏低聲道:“有時,真的好想有這樣一點瘦骨崢棱的依靠呀。”
她的聲音如水,指間的划動也輕柔如水,象春三月在涇水中的游泳,水荇翠帶柔糯糯、蠕動動地纏了上來,韓鍔只覺渾身一硬,眼前的樸厄緋卻似要水般地化去,溶溶的浸漫到他的身上來,給所有因爲生硬磨折而出的裂縫傷痕以一夕水色的慰撫。
她的指尖輕輕,已輕輕伸進了韓鍔的襪帶,整個人都似要化做一脈春水流到韓鍔的衣縫裏來了。癢癢的酥滑,像要沿着韓鍔的腿,一直貼肌貼肉地撫慰上來。
但她的口氣裏又有如此的自傷,讓韓鍔也不忍心太過躲避的。只聽樸厄緋低低道:“我想看看你的腳,可以嗎?”韓鍔還沒及說話,樸厄緋卻已當他默認了一般輕輕給他脫去了靴子——原來一個女人脫靴也可以脫得如此溫柔。她的手輕輕一握,握在了韓鍔的布襪上,口裏低低地嘆道:“好久,沒有看到過我們漢家男子的赤足了。多久了?有多久了?從進宮起,有十八年了吧?”
她輕輕仰起頭,口裏淺淺的喟嘆似卸去了韓鍔心中的甲冑,手裏的五指卻輕輕剝脫了韓鍔足上的襪。
韓鍔的臉雖已曬得好黑了,足下因爲未見陽光,卻反有一種特別的蒼白。樸厄緋低着頭,五指順着他的趾縫梳去,糯糯的。柔柔的,宛如月光水色一般,涼軟軟的讓人無法躲避。可觸久了,卻成一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