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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會平白無故地送這麼大個宅院給自己?韓鍔躺在牀上還在苦思難解——是方檸嗎?抑或是洛陽王?按說他們兩人都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行蹤。自己與小計這次潛返長安是極祕密的,就是連城騎中也只有數人知道,他們都不是會的人。
韓鍔本不打算接受這平白無故的重禮。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但那個管家林旺卻說韓鍔如不住下,他們的主人必不會饒過他們的。韓鍔心軟,也要看看到底是什麼人看出了自己的行蹤,所以就住了下來。他默默地數着自己的呼吸,小計在對面睡得像也不是很踏實——他是不是也在懷疑着送宅子的那人是方檸?這次怎麼卻沒聽到他慣常的開口取笑?
這宅院雖然闊綽,臥室的陳設卻極爲簡淨,似是知道韓鍔的好惡一般。而陳設之中,頗具匠心,讓韓鍔隱隱覺得,只有一個女子纔會有這般細心的佈置。他輾轉良久,將近三更,還睡不着,便挺身坐起,卻從小計的呼吸中聽得他原來也沒有睡着。想了半晌,韓鍔開口道:“小計,鍔哥有一些話,也許是到了該告訴你的時候了。有好些話,鍔哥一直沒有跟你說……”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是到了該告訴小計他身世的時候了,可他真的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餘小計在對面牀上也坐了起來。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膝蓋,低聲遲疑半晌道:“鍔哥,其實我也好多事沒有跟你說,比如……”
他的心中似乎也有祕密,這祕密壓了好多天了,壓得他日子都過得不那麼踏實,也到了必須要說出來的時候了。
韓鍔一怔,望向他,只見小計的臉上似有愧疚之色。好半晌,小計卻似忘了開口說話。韓鍔的眉毛卻忽一剔,眼中閃出一道冷光來,忽冷冷地睨向窗外。窗外的蟬正沒心沒肺地噪着,這聲音因爲室內的靜默,聲音似乎比平時格外大了起來。但那蟬聲之中,隱有生殺氣息。韓鍔身子陡地拔起,一披就已披上了他的袍。伸手一撈,已撈到了榻邊之劍,人一開門,就要向外撲去。餘小計的身子卻忽一閃而起,一手抱住了韓鍔的身子,阻住了韓鍔踏出之勢。
韓鍔一愣,卻聽他已極快地道:“鍔哥,別動,院中布的有陣勢。”
韓鍔茫然地向外望去,茫然道:“你怎麼看得出?”他師父太乙上人精修兩儀之道,他對此也就一向敏感,怎麼他不覺得,小計卻覺出了?他適才只感到身周氣息有異,以他身經百變的經歷,幾乎已可以斷定,那是有敵手來了,而且是高手。讓他奇異的是,那來敵分明已來了好一刻,怎麼遲至此時他才驚覺。卻見小計一閃身,已擋在了韓鍔身前。他的一雙瞳子忽變得詭異起來,一隻明亮,一隻卻黯淡,彷彿陰陽眼一般。只聽得他的語聲都變得怪異了:“鍔哥你忘了,我是餘家的人,餘家出身於大荒山一脈。大荒山無稽崖的《何典》,當今世上,只怕只有我看過,也看懂了。”
韓鍔一愣,他倒忘了小計的出身。卻見他的一雙眼睛其色忽變,已不再是一陰一陽的怪異,而忽然瀲灩清涼,如同兩泓清水。只聽他喃喃道:“厲害,厲害。”韓鍔向門外看去,門外是個月損之夜,他卻看不出有什麼不同。院子還是那院子,假山樹石也還是那些假山樹石,沒有什麼大異。卻聽小計道:“鍔哥,你要想看清的話,就舔一舔我的眼睛。”
韓鍔一愣,卻聽出他這次可不是開玩笑。一低頭,微微的月光下,只見小計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頦,一張面龐十分乖巧俊秀。可出奇的是他的雙眼,竟真的似汪着兩泓水一般。可那又不似水,止而不流。韓鍔心思迷惑,伸出舌尖,真的輕輕地在他的眼睛上舔過。——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海客歸來”之術?“海客歸來話蒼茫,鯨齒虹霓一瞳藏;心有靈犀誰能渡,舌苗一點悟沉香”。傳說中那些浮槎於海的行客遠方歸來時,眼中曾見奇景無數,家鄉父老每欲知他所見,就會用舌頭舔一舔他的眼睛,以求感悟。這等怪語虛言韓鍔雖有所聞,一向以爲是無稽之談,哪想大荒山的心法果然荒僻如此。一舔之後,他只覺一點微甘帶苦的滋味從舌尖一起蜿蜒入心脈,低聲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止水清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