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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揚又慚又喜,倏地起來,取了一面銅鏡,遞給李申時道:“你照照鏡子!”李申時一陣顫慄,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李天揚道:“你照照鏡子,看你的像貌是不是與我相似?”李申時使勁一摔,將銅鏡摔在地上,裂成幾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李天揚手足無措,道:“你,你這是怎麼啦?”上前一把將他抱住,在他耳邊說道:“申兒,我是你的父親哪!”李申時在懷中掙脫出來,李天揚道:“怎麼你不認爸爸?”李申時道:“媽說,我的爹早已死了!”李天揚道:“父子豈有冒認之理?你不信我是你的爹麼?”李申時道:“我的爹絕不會忠奸不分,善惡不明,更絕不會叫人捉他的兒子,傷他的兒子!”李天揚心中大疼,驟然醒悟,拉着兒子的手,毅然說道:“申兒,你的父親果然是已經死了!”李申時愕然看他,李天揚道:“你聽過兩句古話麼:過去種種,比如昨日死;現在種種,比如今日生。”李申時點了點頭,李天揚道:“所以你的父親死過去又重生了。他明日一早,就將你送回嵩山,見你母親。從此再也不做撈什子的官了。”李申時一喜,抹了眼淚,道:“真的!”李天揚流下眼淚,道:“申兒,你還不信我麼?”李申時低低叫了一聲:“爸爸!”李天揚露出笑容,問道:“你這麼多年來在什麼地方?”李申時道:“在峨眉山和我的師父在一起。”李天揚道:“誰是你的師父?”李申時道:“就是今天在祕魔崖下被你們捉着的那位龍伯伯。”李天揚道:“哦,原來是他!”李申時道:“你們是認識的?”李天揚道:“嗯,是老朋友啦!”在房間裏踱來踱去。李申時道:“那好極啦!龍伯伯對我非常之好。還有華妹和那位李封,請你將他們也一併放了。”李天揚道:“好,一切聽你的話。”開門叫人進來,叫他們將龍嘯雲和李封一併提上。李申時待他父親再關上房門回過頭時,一把將他抱着,道:“咱們這趟回去,見着媽媽,一家人再也不要分開了。”父子倆相視而笑,眼睛裏有亮晶晶的淚光。
再說鐵飛龍和玉羅剎第二天晚上,帶了金獨異在祕魔崖下等候紅花鬼母,玉羅剎道:“白石這賊道我實在氣他不過,等會救了他的女兒,你將她送回去吧。”鐵飛龍說道:“還是你送去的好。”過了一陣,月亮已到中天,遠近山頭還是靜悄悄的不見人跡。玉羅剎笑道:“紅花鬼母還未來呢,也許慕容衝不願交換了。”
鐵飛龍道:“紅花鬼母絕不會爽約。慕容衝也不至於吝惜一個丫頭,犧牲掉他一條臂膊。”玉羅剎笑道:“是啊,他們若不肯交換,咱們就把肉票撕了。”金獨異一生殘暴,但聽了玉羅剎這種語氣,也不禁心慌。伸長頸脖,但望妻子到來。過了一會,對面山頭現出人影,玉羅剎跳上高巖,遠遠眺望。鐵飛龍道:“來了幾人?”玉羅剎道:“兩人!”過了一陣,玉羅剎忽然“咦”了一聲,道:“紅花鬼母背上沒有揹人。”跳下石巖,一手抓着金獨異背心,金獨異穴道未解,動彈不得。玉羅剎一手拔劍,挺着他的後心,笑道:“爹,我要撕票啦!”金獨異嚇得魂不附體,鐵飛龍道:“裳兒,不要胡鬧了,等紅花鬼母來了再說。”
過了一陣,紅花鬼母和慕容衝如飛奔至,並未帶有旁人。月光下紅花鬼母面色慘白,更是猙獰可怕。玉羅剎冷笑道:“人呢?”慕容衝“哼”了一聲,道:“你們勾結李天揚,將他們都放走了,還來問我要人?”玉羅剎這一怒非同小可,冷笑道:“誰是李天揚?咱們可從不認識!你要想抵賴,那可不成!”慕容衝道:“不管你認不認識,你們的人全都走了,你們也該把我的人放回來了。”玉羅剎道:“誰信你的鬼話?”劍尖在金獨異背心輕輕一點,金獨異殺豬般叫將起來!紅花鬼母怒道:“慕容衝這次不是砌詞哄騙,我親自到錦衣衛看過。你們不信,明天可看緝捕李天揚和那四個犯人歸案的告示。”玉羅剎仍然是冷笑道:“有人換人,沒人撕票!”紅花鬼母怒不可抑,柺杖一舉,就想和玉羅剎拼命。鐵飛龍道:“裳兒,把金老怪交回給她!”玉羅剎長笑一聲,道:“好,但也該留點記號!”劍尖一劃,在金獨異的肩上一挑,把他的琵琶骨挑斷。練武之人,這琵琶骨甚爲重要,若然被挑斷了,力氣就使不出來,雖有極好武功也是無用。而且這琵琶骨不比其他骨骼,挑斷之後,縱有最好的續筋駁骨之術,也不能即時醫好,非得用藥培補,讓它慢慢生長,非三年五載不能完好如初。這就是說金獨異在三五年內,那是不能作惡的了。
玉羅剎一劍挑斷金獨異的琵琶骨,把他朝紅花鬼母懷中一擲,紅花鬼母氣紅雙眼,接了過來,一驗他的傷處,見除了琵琶骨被挑之外,並沒其他暗傷,怒火收斂,心想:“讓這賊漢子受受教訓也好。”把丈夫背了起來,道:“玉羅剎,我領你的情,咱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身形一起,飛掠下山,倏忽不見。
慕容衝喫了一驚,只見玉羅剎笑嘻嘻的立在他的面前,道:“慕容衝,這回是第二次見面了。”慕容衝心道:“早知如此,真不該聽那老妖婦的話,單身前來。”原來慕容衝來時心想:憑他的武功,加上紅花鬼母,對付鐵飛龍和玉羅剎,那是穩操勝券。想不到紅花鬼母得了丈夫,卻先逃了!
慕容衝暗暗叫聲苦也,只聽得玉羅剎笑道:“第一回見面是在楊漣家裏,你們要暗害熊經略,我們要來捉金老怪,雖然大打一頓,還是彼此無涉。這回可不同啦!”慕容衝道:“怎麼?”玉羅剎道:“熊經略是我的好朋友啦,你要傷害他我可放你不過。”慕容衝是宮中第一把好手,雖然在鐵飛龍與玉羅剎威脅之下,顯然處於下風,仍是不肯示弱,冷冷說道:“朝廷之事不用你管!”玉羅剎秀眉一揚,道:“我偏要管!”刷的一劍刺去,慕容衝側身一卷,玉羅剎連刺數劍,慕容衝也連進數招,兩人各不相讓。鐵飛龍道:“裳兒,何必與他慪氣。”玉羅剎劍招稍緩,慕容衝起身一躍,跳下山坡。玉羅剎道:“爹爹何故放他?”鐵飛龍道:“你這兩日來已經了幾場惡鬥,再打半夜,縱得勝也要受內傷。”玉羅剎一想:慕容衝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若要爹爹幫手,勝了也不光彩,也便罷了。
兩人回到住址,酣睡一晚,養好精神,第二日玉羅剎起來,對鐵飛龍道:“我們該去看熊經略了。他借給我的這對手套,真是寶貝,全靠它才能打敗那個妖婦。”鐵飛龍道:“我也正想去見他道謝。”兩人一道進城,到了楊漣家中,通報進去,楊漣立刻延見。玉羅剎走上廳堂,卻不見熊廷弼,楊漣道:“熊大人已辭官歸裏了。他等你不來,叫我告訴你們,你們將來若路過湖北江夏,可以順便把那對手套送回。但也不必專爲此事而去。”鐵飛龍道:“熊經略家在江夏?”楊漣道:“正是。”玉羅剎叫起來道:“這個小皇帝真不懂事,怎能讓他辭官?”楊漣苦笑道:“朝廷之事,你們就弄不明白了!”這話和慕容衝所說的話大同小異,玉羅剎暗暗生氣,可是想到楊漣和慕容衝到底大不相同,也便忍着不發作了。
原來熊廷弼遞上辭呈,不過是想試探皇帝的心意,奏章一上,先到客氏手裏,看了之後,正中下懷。對由校道:“熊廷弼這廝囉哩囉唆,讓他走吧。”由校道:“父皇說過,熊廷弼是朝廷棟樑,怎可讓他辭職。”客氏笑道:“由哥兒,你就只知道父皇的話,殊不知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可以身當統帥之任者,大有人在。而且令一人專權過久,太阿倒持,也非朝廷之福。”由校道:“先朝重臣,不便免他軍職。”客氏道:“是他自己要走的,與你何關?”又道:“熊廷弼在外面說,明朝的江山全是靠他,你受得着這口氣麼?而且他這人動輒以忠臣自命,知道你的胡鬧,勢必又來囉唆,你做皇帝也做得不快活。”由校受了客氏蠱惑,問道:“還有誰可以經略遼東?”客氏道:“據魏忠賢說,袁應泰是個大將之才。”由校記起這個袁應泰曾送過他十籠畫眉鳥,印象甚好,便在熊廷弼的辭呈上批了個“準”字,可憐熊廷弼這次回來,連皇帝的面也沒見着,便掉了遼東經略的官職,一氣之下,在辭呈發下的第二天,便帶嶽鳴珂和王贊回家種地去了。
玉羅剎聽說熊廷弼已走,大爲失望。鐵飛龍道:“嶽鳴珂也跟他走了嗎?”鐵飛龍對嶽鳴珂拒婚之事,始終耿耿於懷。楊漣道:“都走了。不止是嶽參贊,卓公子和他的武當派同門,都隨着走了。”玉羅剎道:“那麼,白石道人呢?”楊漣道:“哪個白石道人?啊,你是說那日來的那個道士吧?他也隨着走了,還有他的女兒呢。”玉羅剎一聽,知道紅花鬼母所言非假,當下便與楊漣道別。楊漣忽道:“女英雄是回陝北吧?下官有一言相勸,現下朝廷正調動大軍,要到陝北剿匪,女英雄若是和那些綠林英雄相熟,還是勸他們早受招安的好。”玉羅剎“哼”了一聲,鐵飛龍急忙把她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