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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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回身招呼人,攙我回殿。 我說:“稍等,讓我再備些東西孝敬太后,你去時也好看些。” 方生笑道:“娘娘考慮得很是。” 先前我那邊鬧騰了一陣,更兼蘇恆留旨說,我若想哥哥了,隨時可以着人去前殿宣。我便攔了紅葉,令她不必冒險去找周賜。 我一回寢殿,紅葉便迎上來,卻一時氣息凝噎,說不出話。 我們主僕兩個心太齊了,連軟肋都是一樣的,不小心便被人拿捏住一雙。我方寸一亂,她便也慌了陣腳。此刻想到初時的情形,不由好笑。 我拉了她的手,道:“青杏兒手輕,風一吹頭髮就都散了,還是得你給我梳頭。” 紅葉忙點頭,扶了我坐到妝臺前。一面落淚,一面笑起來。 我說:“你笑什麼?” 她說:“我也不知道,就是看到小姐的模樣,忽然就覺得頭腦清明,什麼都不用再擔心了,不知不覺就笑起來了。” 我說:“……嗯,確實什麼都不用再擔心了。” 我已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日後該怎麼做,我心裏有數。不會再讓身邊人跟着我提心吊膽了。 梳頭的功夫,外面便有人來稟,是哥哥命人進呈了些東西給我。 說是給我的,我打眼一掃,卻大半是太后和韶兒喜歡的果品和物件——哥哥確實是個心裏敞亮的。我便仔細挑了幾樣,讓人去取。順便命青杏兒領了宮箋來。 吩咐完了,便回頭問紅葉:“前日咱們洗澡時,你要跟我說什麼來着?” 紅葉想了想,道:“都說完了……剩下的都是些舊事,娘娘說過不必急着報的——” 我點了點頭,青杏兒出去了,紅葉又不急不慢道:“青杏兒是個好心腸的,記性也好,就是……” 才說了一半,外邊便走進人來。 原來是哥哥直接命人把實物抬到椒房殿裏,倒省了去庫裏提的周折。 宮箋也片刻便取過來了。 其實爲劉碧君請封的表奏,前幾日便已擬好了,當中頗有幾句誇讚她的話。這些話,日後大約也就寫入劉碧君的策命金冊裏了。 位都要晉了,我也不介意她晉得風光些。便又將她於貧賤中與蘇恆相愛的話也添了進去。 紅葉只掃了一眼,便去取了賬簿,謄錄哥哥送來的物品清單。 青杏兒在一旁伺候筆墨,見我謄完了,有些忐忑的問道:“這個也命方常侍帶去嗎?” 我將筆擱下,道:“這個是要呈給陛下的。” ——若韶兒還沒領回來,我便急着將爲劉碧君請封的箋奏呈給了太后,蘇恆這一趟就白去了。這份箋奏必得先到了蘇恆的手裏,纔是我的誠意、蘇恆的籌碼。否則便只是徒然給太后增添底氣罷了。 其實,只要我不自亂陣腳,韶兒在太后那裏、甚至是劉碧君那裏待一會兒又能怎麼樣? 只要蘇恆在一天,就沒有人敢明目張膽害韶兒的。 但要我不自亂陣腳,也是難的——畢竟已經三四年了,我的脈象也還是:餘毒未清。 多想無益。我便隨口問青杏兒:“——你識字?” 青杏兒結結巴巴道:“認,認得幾個。” 我笑道:“你有個好記性——若想讀書,直接對紅葉說了,就從我房裏取吧。” 青杏兒也跟着一笑,隨即又有些慌張,道:“娘娘面色看着好多了,奴,奴婢高興,才笑的。”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抬手支頤,細細打量了青杏兒一會兒。 我笑道:“你怕我?” 她傻笑着點頭,隨即又慌亂的搖頭,片刻就成了欲哭無淚的表情。 ……看來是怕的。 我笑道:“我長了三顆腦袋六條胳膊,青面獠牙,殺人如麻,發起瘋來,每天夜裏都是要剖一顆人心的……” 青杏兒先是茫然疑惑,繼而被證實了心事一般驚恐的睜大了眼睛。隨即一激靈,警醒過來,撲通跪到地上。卻終於不再是一副我要喫了她的觳觫模樣。 我抬手彈了她的額頭,“你自己看到的不信,反而要聽別人亂說的。別人的嘴巴,比你自己的眼睛還可靠嗎?” 青杏兒道:“奴,奴婢不信的!” 我笑道:“嗯。”紅葉也已謄錄完畢,我便把清單遞給青杏兒,“去清點了入庫吧。” 她忙逃也似的去了。 紅葉道:“她不愛傳些閒話,小姐別嚇她。”一頓,又道,“這件事,那日我也打聽了一些……小姐說不必急着報,可是——” 我說:“反正現在也沒別的事……那你就說來聽聽吧。” 其實青杏兒連着椒房殿裏其他的小宮女,爲什麼至今見了我還亂抖,我都是明白的。 ——當初太后放出風去,說我瘋了,喜怒無常、暴厲恣睢。宮中一時流言四起,人心惶惶。連我活活打殺宮女這種事都編造出來,是以小宮女們個個都躲着我走路。 幸而朝上沒什麼動靜。 我不大會打理女人間的瑣碎糾葛,也懶得去打理。 朝上沒動靜,上一世我便也沒當一回事。 然而日後想想,宮裏鬧成那個模樣,宮妃們沒少藉此在我跟前生事。像是劉碧君、梁美人、陳美人,她們身後都是有人的,朝上怎麼可能沒動靜? 定然是有誰用什麼手段幫我壓下去了——不是哥哥,就是蘇恆。 若真是蘇恆,我當初便是讓他兩面受折騰了,也無怪他早早的便厭倦了我。 所以,在蘇恆廢掉韶兒之前,我對他縱然心有怨懟,卻也是真的沒怎麼恨過。 重生一遭,已不打算再在這件事上偷懶。 紅葉道:“我就照小姐吩咐的做了。後來傳成什麼樣子,小姐也都知道了。” 我笑道:“嗯,我知道。” 我這一世醒來的 交易一直到午飯時分,蘇恆仍沒有回來。 倒是遣了清揚回來,說韶兒爲我挑了果品,好給我加菜。 清揚一直都不敢看我,只垂首笑着跟我說,這是個什麼菜,怎麼做的,喫了對身體有什麼好處。 她眼睛裏不時就有些水汽,卻半點委屈和難過都沒有流露出來。 她做事是有些狠勁頭的,端看她昨日無故讓秋娘潑了熱茶,都沒露出行跡來,就可以想見。 入畫今日剛進來時,神色分明是慌亂的,可見太后那邊沒少給她們臉色看。清揚是個新人,又替了秋娘的位子,太后要發威,她自然也首當其衝。 可就在這般情形下,她仍能穩穩的在韶兒身旁守住了,還將入畫遣回來給我報信。 ——真不知道顧長卿那般散漫自由的性子,是怎麼養出這麼幹練強韌的孫女兒來的。 我說:“清揚,坐下一起喫。” 她是自家表妹,又跟着顧長卿長大,沒必要與她論什麼尊卑。 她眼裏水汽又聚起來,那雙新月般的眼睛黑透得寶石一般,竟然露出窘迫來。 她聲音不大,卻說得清楚,道:“我沒做好娘娘交待的事。” ……這就未免過於要強了些。 我說:“太后是皇上的生母,韶兒的親祖母。老人家疼愛孫兒,對他身旁的人難免有些苛責,對我也一樣。你加勉便是。在我這裏,你做的已經足夠好了,我今日……很感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