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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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是假象,我們畢竟也曾經有過那麼美好的一段過往 入了五月,天氣越發的炎熱起來,又燥得厲害。 宮裏人皆換上了紗衣,紗衣卻不遮日頭,一個個便曬得黑起來。我與紅葉倒不在意,然而這一殿十幾歲的小姑娘,那個不是愛美的?便日日搗鼓些花花水水,沾染得滿殿花草清香。日頭過了晌午,熱氣自殿外一點點侵進來,那香氣便越發幽淡沁衣。 陳美人殿裏新開了玫瑰花,因着紅葉在蒸新的玫瑰露,這一日她便遣玉枝掐了一笸籮送過來。我午睡才醒,她便也自己來串門。 我身上懶得厲害,便將她讓進屋來,坐在牀上說話。 她大約也看出來我的疲態,便問:“已是交夏的時候了,娘娘身上還是不好嗎?” 我說:“這些天天氣越悶,喫不下東西去。其他都還好,就是憊懶。” 陳美人道:“我小的時候也耐不住熱氣,我娘便將綠豆芽掐頭去尾,用開水焯過,箅掉水涼一涼,拿米醋、香油、薑絲、花椒一拌,喫在嘴裏又脆又爽,最下飯不過。” 她這麼一說,我想到那脆爽的口感,一時竟也有些饞了。便差遣了宮女去照着法子做。 陳美人便笑道:“配上煮的嫩滑乳白的豆腐湯,什麼美味也比不過。” 我們這邊聊着,外間便來人通稟,說是有太醫求見。 陳美人起身迴避,我便拉了她,道:“太醫令最近難得出診一回,你便留下,讓他一併請了脈不好?” 陳美人笑道:“我身子健壯,倒是少見大夫。”卻還是留下了。 然而見了太醫令,我與她不由就都噤聲了。 晁太醫年紀本來就大些,也許這些時日在太后跟前忐忑久了,身上已明顯見瘦,眼圈烏青,顯然已有些時日不得安穩覺了。 然而依舊敬業。診脈時面上平緩,讓人看了先覺得病症輕了一般。 一面問我道:“娘娘這幾日可有覺得頭痛、昏沉?” 我說是,想了想,又說:“前幾日遊園時似乎侵了地氣,夜裏少有些咳嗽。” 晁太醫便點了點頭。 陳美人也說:“長安這幾日確實燥熱,我那邊臨着金明池還稍好一些,然而夜裏不甚讓水汽涼着了,也要咳嗽幾日。” 我笑道:“可不是。我還在想,湯泉宮水汽溫潤,氣候又好,若太后大安了,我便去歇養幾日,也潤一潤肺氣,養一養身子。” 陳美人笑道:“這如何使得?” 我說:“一樣的正宮大殿,倒沒什麼使不得。只是遠了些……總之先喫幾副藥看看吧。” 便望向太醫令。 太醫令笑道:“容臣仔細斟酌方子……先恭喜娘娘——娘娘有喜了。” 我心中跟着舒了一口氣,歡喜過後,又道:“可否勞煩晁太醫先不稟給皇上?我想親自與他說。” 晁太醫捋着鬍子,點頭笑道:“好,好,自然是該娘娘親口告訴陛下。” 太后病着,未央宮這邊也有些時日沒有太醫令前來診脈。太醫院其他大夫雖也是好的,然而還是太醫令更令人放心些,我便又命晁太醫去其他各殿走走,給別的美人、良人看診一番。 我去宣室殿侍宴和懷了身孕的消息,前後腳傳到長信殿去。 太后似乎很受了點打擊,病體越發沉重,已經霸着兩個太醫令了,卻還是巴巴的遣人又把晁太醫喚去。 面上的關懷卻也沒落下,不一刻便遣了孫媽媽來問了幾句話,又囑咐我安心靜養,頒了賞賜。 賞賜裏有一本《金剛經》,金箔絹絲的封面,翻開來,便見裏面梵文如蟻,娟秀細密。那墨色鮮紅,卻比硃砂更多一分滯重厚實。 陳美人皺眉望了一會兒,笑道:“太后老人家出手就是不凡,我見識短淺了,竟不知道這佛經是用什麼抄的。” 我說:“是珊瑚粉。這東西無論磨得怎麼細,下筆都滯澀,着色也難。要抄這麼清晰,只怕每個字都得描上四五遍,最費神費力。” 陳美人笑道:“太后娘娘確實篤敬虔誠,也確實是心疼娘娘的。” 我笑道:“可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吧……這一章是昨晚的 好不容易敲好了,結果莫名其妙斷網了,淚奔~~~~~~ 發難晁太醫雖答應了我,然而終究還是向蘇恆覆命了。說我已有了身孕,但是氣血兩虛,胎象不穩,還是要安胎爲上。 醫者仁心,這話他並沒有對我說,只把相關的事叮囑了紅葉。 不過都說了我身子弱,當然有些時候防也防不住的。 這一日才用過晚飯,我身上便覺得不好。臨睡前發起熱來,又有些滯下之症,脫水脫得厲害。椒房殿里人仰馬翻,我自己也覺得渾身發虛,幾乎撐不起身來。 不過這一陣來的快,去得也快。紅葉差遣了人去請太醫時,我這邊就已大致好了。只是盜汗,身上衣服已浸透。又有些夜涼透進來,便略有些發冷。 清揚要照料韶兒,一時分不開身,紅葉便自作主張,先爲我熬些湯水。 湯才熬好,便聽珠簾嘩啦作響,片刻功夫,蘇恆便已經闖了進來。 見了我,只是呆呆的望着,一時說不出話來。 紅葉正幫我擦拭汗水。我探頭去望,見他面色白的厲害,染了燭火,也無半分紅潤,反而透出些蠟黃來,反被他嚇了一跳。便也有些着急,讓紅葉撐着跪起身來,問道:“出什麼事了。” 蘇恆張了張嘴,道:“你……” 我便凝神聽着,他卻沒了後文。殿裏跪了一地人,青杏兒端了湯進來,看這架勢便嚇了一跳,卻還是硬哽着走到蘇恆身邊,訥訥道:“陛下,皇后娘娘的湯……” 蘇恆略一滯,已經回過神來,道:“朕就是來看看你。” 我鬆了口氣,先笑出來,道:“我還以爲你要來殺人越貨呢。”又對青杏兒道,“去爲陛下也盛一碗。” 蘇恆上前坐到牀邊,道:“朕聽他們說你病了,怎麼回事?” 我說:“大概是喫壞了肚子,略有些鬧騰,現在已經好了。” 蘇恆說:“喫了什麼?” 我笑道:“這一天十幾道菜呢,還要我一樣樣報給你聽?”一面讓紅葉去取記檔來給蘇恆查驗。 紅葉手上還拿着毛巾,一時也沒計較,轉手便給我,蘇恆接了去,給我拭了拭額頭。 紅葉下了牀,又有些不放心,回頭道:“娘娘略有些發熱,不要讓風吹了。” 我笑道:“就能讓風吹死,你趕緊去吧。” 蘇恆道:“朕看你好像很開心?” 我笑着垂首把了他衣上鳴玉,點頭道:“嗯。” 蘇恆目光便也柔軟起來,“什麼事,說來聽聽。” 我說:“我懷孕了。” 蘇恆似乎還想做出驚喜的樣子,但畢竟是他已經知道了的事,一時也裝不了那麼像,只是咧着嘴,一把將我抱住,卻不說話。 我便也抱住他,笑道:“我想要一個女兒,韶兒也想要個妹妹。” 蘇恆道:“你生的朕都喜歡。” 我說:“我也是。”自己的孩子,我當然喜歡。 我是真的開心,當初懷質兒和景兒的時候,蘇恆正在外征戰,而我坐鎮洛陽,也是一時都不得分心。因着日日操勞,月事很少來得準時,因此我一直都沒意識到自己懷了孩子。快三個月了,才覺出不對來,大夫查出來了,我心裏還在嘆息——這兩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懷韶兒時更不必說。 只有這回懷婉清是不同的。 蘇恆又道:“既然懷裏孩子,就更該小心些。別一高興,就什麼都忘了。” 我說:“嗯。” 說話間,太醫已經到了椒房殿。 太醫爲我診斷時,蘇恆就翻看膳食坊的記檔,又宣了幾個人來問話。 他自然是問不出什麼來的,我便不作理會。 太醫診斷完了,他終於回來。 開口說的卻是:“朕看你桌上有本《金剛經》。” 他不信鬼神,我素來也是不禮佛道的。 我笑道:“讀這些東西,也能修身養性。我脾氣略暴躁了些,看看也好——那還是當年我摔碎一盆紅珊瑚,讓母親罰着磨了粉親手抄寫的。哥哥將它獻給了太后,誰知太后又賞還給我。可見也是有緣分的。” 蘇恆道:“朕那裏有譯本,字也大,看着不勞神,就給你換了。” 我笑道:“陛下想要直接討就是,臣妾又不會不給。” 蘇恆道:“送給朕吧。” 他承認得爽快,反倒把我噎了一下,“陛下只管拿走便是……” ——反正原本也就是想讓他拿走的。 宣室殿裏似乎還有些事要他去處置,陪我喝過一碗湯,他便又帶了人回去。過後果然也遣人送了一本金剛經過來。 紅葉笑道:“怎麼皇上也送經書過來?” 我說:“你管呢。”隨手塞進書架裏,命紅葉打水爲我洗漱。 紅葉似乎有些心事,打了水來,擰了毛巾服侍我洗漱。終於還是沒有憋住話,“皇上還是關心娘娘的。聽說娘娘身上不好,立時便扔下手邊的事,趕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