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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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孕時想喫什麼卻喫不到,簡直寡淡得讓人抓耳撓腮,滿腦子就不能想別的。 紅葉一面跟着我焦躁,一面又看着我發笑,麻利的差人去給哥哥傳了話。 哥哥立時便將一應孕婦愛喫的零食全堆到了椒房殿。 管家裏要東西,確實比等着蘇恆給要舒心多了。 蘇恆見了倒也沒多說什麼,只撿我愛喫的又送來一堆。 平陽自上次被太后從長信殿攆回去,便再沒入宮。 我算了算時間,離翠羽出事還有小半年,便也不着急。只遣人去聞訊,才知道李遊喫楚平的飛醋,醉酒後嘴碎了幾句,惹惱了平陽,又被她揍出門去。 世上能將自己男人揍得滿地找牙的女人,其實也是有的。 他們倆從來都是打一陣好一陣。然而這回李遊似乎鐵了心,已經小半個月沒回府,聽說正張羅着納妾。 平陽自然不會這個時候回孃家來。倒不是怕丟面子,而是怕讓人以爲她搬救兵來了。 其實她也沒必要這麼跟李遊扛着。 李遊這個時候已經病入膏肓。也只瞞着平陽一個人罷了。 他與平陽雖然是互相耽誤,但寧肯耽誤了也要死命纏着平陽。李遊心裏其實是認定了平陽,可惜他太小家子氣,只想讓平陽像他似的,守着一個人就能過日子。所以,直到最後都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不過,他死了反倒成功的讓平陽負疚了一輩子。 因爲我和太后前後纏綿病榻,蘇恆的生辰也鄰近了,禮曹尚書潘雲便想議論,要不要大赦天下以祈福澤。 晚膳的時候,蘇恆便跟我提了一句,大約潘雲的提議實在不得他的心,他便評論:“沒事找事。” 確實是沒事找事。 豪強徵戰了那麼些年,才終於讓蘇恆消弭了戰亂。正是百廢待興、與民休息的時候,朝廷法度便以寬仁爲準,便是有人犯了重罪,只要不是十惡不赦,就很少動用肉刑或是死刑。大都以勞役代替了。 因此,只怕這一遭大赦天下,普天之下,還赦不了一百個人。 何況大赦是重禮,輕易不能隨便動用的,否則朝廷法度還不亂了套? 我便也笑道:“陛下有孝心,下面的人自然便想成全。溫泉鑿引不了,似乎也只有大赦才能聊表誠意了。陛下也無需怪罪。” 這一大赦,別的不說,陳午不就出來了嗎? 蘇恆停下杯箸,明明是不悅的,卻不表露出來,反而笑道:“可貞也覺着該大赦?” 我說:“臣妾覺着可行,就是大赦的對象,能換一批人就好了。” 蘇恆的眉心便舒展開,這纔有了些意趣,笑道:“說來聽聽。若是可貞開口,朕定然法外開恩。” 我說:“臣妾是覺着這是件正經事,倒無需陛下法外開恩。” 蘇恆便眯了眼睛對我笑。 我說:“臣妾聽哥哥說,河南那邊千頃良田都無人耕種。當年戰亂,確實是洛陽一帶爭搶得厲害,十室九空也是有的。不過尋常世家,家裏就有奴僕上千人,大一些的世家,上萬人也是有的,怎麼還找不出種田的人來?” 蘇恆神色便也正經起來,望了我一會兒,才又笑道:“你是勸朕解一批奴籍?” 我說:“反正我覺得,這些奴僕又沒犯過什麼罪,卻又天生低人一等,比那些殺人越貨的囚犯更值得‘赦免’。善舉自然也就更大些。” 蘇恆道:“容朕想一想該怎麼辦。” 我笑道:“陛下想不出來的話,臣妾這裏倒有個現成的人,能爲陛下解憂。” 蘇恆便點了點頭,還是“說來聽聽”的意思。 我便說:“平陽公主。” 平陽素來是個護短的,不少人爲了得她的庇佑,主動賣田乃至賣身入公主府。她府上奴僕必然不少。她又是個公主,若她率先響應,其他人也就不好推脫了。 我不能說得太明,只希望平陽得了這個機會,趕緊給翠羽脫去奴籍。 蘇恆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道:“此事你說了便罷,就不必再操心了。一切交給朕。” 蘇恆果然把大赦的提議給駁回了,卻也沒急着說奴僕的事。 蜀地未平,這種可能會觸動大世族的事,一時也確實不好下手。 眼看着陳午真的不能被放出來了,太后終於信了楚平的話,安安靜靜的等湯泉宮修葺好。 哥哥做事一貫不拖泥帶水,不過兩天,便將湯泉宮休整一新。 我原本還在犯愁,是該讓劉碧君跟了太后去,還是該留她在未央宮裏,結果她竟主動請纓,說要去侍奉太后,倒是省了我一番計較。 她暫時離蘇恆越遠越好。 反正蘇恆已經等了近十年,我不信他連這麼幾個月都忍不了。 太后走的那天,我又告了病,沒去送她。 宮裏其他妃嬪倒是都去了,但太后也是有心氣的,她連蘇恆都惱了,自然不會見別人。就那麼安車蒲輪,緩緩的、平穩的駛出了長樂宮。 補完因爲太醫令叮囑我要安胎,這幾日我便不大走動,宮裏的事也大都操心不上,大半的雜務,都分給陳美人去料理。 然而要說清閒,倒也不能。 ——眼見着就是端午佳節,端午過後不幾日,又是蘇恆的生辰。 蘇恆素來節儉,何況太后纔去湯泉宮療養,我並不覺得他會有心操辦自己的生辰。然而他已對我明說了想要賀禮,我也不能準備得太簡陋。 心裏倒是有一些設想,可是猜不透他用意的時候,也不敢自作聰明。一應規制便都先依照慣例操辦着。 這幾天接連都是晴日,碧藍的天上一絲雲彩也尋不見。宮中殿宇映着日頭,越發巍峨輝煌。來來往往宮女們的笑,也比往常脆遠些。 韶兒前天便想拖了我出去放風箏。然而太后才走,我不好遊樂,便逗弄着他自己做風箏,拖延時日。 原以爲孩子都是坐不住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怎麼也得七八日才能把風箏做出來。誰知韶兒竟是個能沉得下心的,他殿裏清閒的丫頭又多,不過兩日,竟就做出四隻風箏來。 這天一清早,才喫過早飯,他便拽了只大蜈蚣,一路跑着進了我的寢殿,興沖沖道:“娘,風箏做好了,咱們今天出去放吧?” 一面對我忽閃着大眼睛。 我忍不住就笑出來,“你再眨眼,看我會不會答應?” 他聽不出是反話來,居然一本正經的越發賣力的眨眼睛。我笑的要絕倒,忙將他籠在懷裏,道:“你這麼眨眼,就不頭暈?” 他說:“啊,韶兒頭暈了,孃親抱抱。” 我說:“到底是要抱抱,還是要去放風箏?” 他認真的考慮了一會兒,道:“放完風箏再抱抱。” 這下連清揚也笑起來。 我也懶了有些日子,看韶兒轉來轉去,意興盎然的模樣,終究還是不忍心拒絕,便命人帶上風箏,和他一起出門。 出了椒房殿,一徑往西走便是清河,沿着清河往北,左邊是石渠閣,右邊是天祿閣,都是內廷藏書的去處。若往南去,走半里路便是滄池,池水蒼碧,漪瀾成趣。 滄池四周有一大片園囿,這個時節也該芳草如茵了。四面也沒什麼樓閣,倒是能盡興的放風箏。 我便拉着他的手,慢慢的往滄池走。 到了滄池,便遠遠的望見有個人正往宣室殿的方向去。身上衣衫綁了袖口,略有些胡服的清爽,越發身形挺俊,正是劉君宇。 清揚顯然是認得他的,已經脫口道:“他怎麼進來了?” 紅葉說:“他是散騎常侍,可以在內廷侍奉行走。館舍裏這邊也近。” 他與看園的老宦官說了些什麼,將手裏的東西還回去——是一副弓箭。 上一回當衆輸給周賜,他面上坦然自若,沒表露出半分意氣來。但想必還是在意的,因此纔會一清早便跑來滄池這邊,勤加練習。 原來他雖外表看着淡然,內裏卻也是個倔強不落人後的。 這人倒是有些意思。 我便吩咐了韶兒身邊人,道:“只怕他漏下了什麼箭簇,萬一傷着就不好了,你們略小心些。”幾個丫頭忙各自去撥開草叢查看,免教硬物傷了韶兒。 韶兒手腳都沒長開,粉糰子似的,自然跑不快。偏偏他人小心大,非要放最大的那隻蜈蚣,便跑一會兒回一次頭,將蜈蚣抱了丟上去,再跑一會兒。 跑了幾次,便有些困擾委屈的咬嘴脣。 他生得好,撒起嬌來簡直天下無敵。清揚並幾個小丫頭立時便水漾漾的湊上去幫他。 我只好笑道:“你們也要有些骨氣,別被他這麼一點小聰明就折服了。” 清揚笑道:“實在抵抗不了。” 四五個人幫他託着,就差先放起來再把線交到他手上了,自然很快就將那隻大蜈蚣升上去了。 我雖然不想養成韶兒撒嬌耍小聰明,事事假手於人的習慣。 然而到底看他開心,沒忍心掃了他的興致。 片刻間四五隻風箏都已飛起來了。 天上薄薄的泛起一層雲,像是風吹動了輕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