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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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還是該給劉碧君丟個麻煩去。哪怕折騰不死她,也要噁心噁心她。何況,梁孟女跟劉碧君貌合神離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若劉碧君真有了身孕,以梁孟女的妒性,也不會讓她舒坦了。退一步說,就算我想動什麼手腳,有個替罪羊在也方便些。自然——讓我對一個尚未成形的嬰兒動手,也難狠下心來。眨眼便是公侯夫人們進宮拜見的日子。我這幾日因着劉碧君的事,心裏略有些疲乏。然而這一天精神卻忽然好起來,一早便醒過來。外邊正在下雨,瀝瀝淅淅。窗前海棠葉子被洗得乾淨,樹蔭濃密,綠意清新。花朵早已褪去,小小的果實掛在枝頭,沾了水珠,一翹一翹。已是盛夏,這雨倒是消解了燥熱。雨滴從窗外濺進來,帶了絲絲潮意,混着草木清香,沁人心脾。椒房殿裏難得竟也有了些幽靜的意味。 時間還早,紅葉給我梳頭時,便說起宣室殿那邊的事。“昨日又調走了好些人。”紅葉說,“不止是宮裏邊安插在陛下身邊的人,連誰偶爾收了楚平一隻水煙壺、誰家裏邊受了吳世琛一些照料都查了出來。” 自蘇恆從湯泉宮回來,方生就一直忙着排查“奸細”。他這個人一貫是不動聲色然而又明察秋毫,誰也不得罪然而又立場分明的。他能徹查到底,並且毫不隱瞞的上報給蘇恆,這都可以想見。不過查到這一步,也還是有些過了——朝臣和宦官還是不同的,方生這可是兩邊都得罪了。紅葉又道:“陛下也沒有留情面,一個個全都趕了出去。聽說連芸香都被訓斥了,貶去織造間。”芸香是太后賞給蘇恆的宮女。蘇恆內間不用宮女伺候,讓她管着茶水,已經算是最近身伺候的了。不過蘇恆和太后也沒什麼好分彼此的。能讓蘇恆殺雞儆猴,太后當不會吝嗇一個宮女。我說:“朝臣那邊呢?”紅葉道:“陛下倒沒什麼斥責——不過這一趟查下來,能進內廷議事的近臣、重臣,不曾試圖打點陛下身邊人的,聽說就只有大司農和長安令了。想必陛下也不好責罰。”她面上雖淡淡的,但眸子裏帶了些笑,顯然是與有榮焉。——哥哥這邊我心知肚明。事涉君臣之道的,他從來步步小心,是真的一點錯都挑不出來。何況蘇恆對他也一貫優厚,不經宣召便可出入內廷的,滿朝文武大約也只他一人。他確實無需刻意去打點蘇恆身邊的人。我說:“長安令,是褚令儀吧?”紅葉便點了點頭,“是他。”至於褚令儀,耿直頑固到了一定程度,自然也就無所畏懼。雖然很少有人不忌憚他,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確實行的端正。我正想着,紅葉忽然笑起來,道:“說到褚令儀,坊間倒是有個笑話。”我便讓她講。她說:“說的是,有個人聽說褚令儀是個清官,就想跟他切磋一下清廉之道。兩個人一起出門,都自己從家裏帶的飯。到了用膳的時候,把飯端出來喫。那個人就看了看褚令儀的碗,然後就嘆了口氣,說‘清是清,可上邊兒還漂着兩片蔥。’”說完自己先忍俊不禁。所以說她就是個不會講笑話的,我都還沒聽懂她講的什麼呢。難道她是想說褚令儀家窮得只能喫得起清湯,裏面灑兩片蔥花就是奢侈了?便不接她的話頭,問道:“徐福呢?可也被貶出去了。”紅葉忙收了笑,道:“倒是沒動他……似乎是沒查到他身上。”我便愣了一愣——要說方生查不出我安插在蘇恆身邊的人,我是不信的。要說他會替我瞞着蘇恆,那更無可能。要說蘇恆獨獨放過我一個……他素來是能隱忍的,只怕這些帳都要留到秋後再算了。不過秋後自然還有秋後的局面,也沒什麼好怕的。我說:“讓徐福小心這些,這些日子,就不要再跟椒房殿這邊接觸了。”巳正左右,雨便停住。天也還有些陰。大長秋和謁者令安排着,前些日子求見的公侯夫人們終於到了。蘇恆厚待功臣,卻很少讓功臣參議朝政。大多數公侯們都掛着“奉朝請”的名號,在朝中榮養着。這些人富貴有餘,然而心裏難免沒有別的想望。眼看着伐蜀鄰近,也漸漸的開始走動,想再謀些實職。我早先只以爲這些夫人們都是爲了衛秀來的,多少還是有些單純了。這些人大都是舅舅當年的舊部,也是當年我的長輩。他們藉着夫人向我開口,我實在拒絕。便只說:“你我都是女人,我便與你們說些女人的話。如今你們的官家有侯爵,有食邑,蒙蔭三世,子孫都富貴無憂了,還有什麼好求的?便讓他們安安穩穩的在家裏陪着你們,管教兒子,抱抱孫子,有什麼不好的。你們也不要只看着楚平、吳世琛風光,要知道,也還有新息侯那般戰死沙場的。真到了那個時候,你們到哪裏哭去?”就有人囁喏着回道:“官家用錢素來大手大腳的,今日接濟這個,明日接濟那個。連鄉里面蓋公祠都要他一個人出錢。單是供奉怎麼夠?”又有人說:“也有些狗眼看人低的,官家不管事了,便處處壓他一頭。連鄉里的田產都被霸佔了。” 還有人說:“官家還年輕,妾不願看着他整日鬥雞走狗虛度年華。恰逢國家有事,正是能盡一份力的時候。”……最令人不知該怎麼應答的,還是那句:“當年新息侯在的時候”。若舅舅還在,形勢自然與現在不同。然而事到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也只是徒添感傷罷了。哭窮的,我便給她指條財路。被人欺壓的,便讓她去探問有司。明說來求官的,也直說國事上我說不上話,不過也還有明路可走。送走了這些人,再賞下東西去,只覺得比平日裏勞累了十倍不止。不過更令人在意的,還是衛秀。這些人呈上來的東西里,有蜀繡和蜀錦。蜀地偏遠,又在李珏的手裏,和中原貿易斷絕依舊。這些東西輕易都是弄不到的。十有八九是衛秀帶來長安,贈與他們的。她們難得見我一回,爲自家夫君說項,並沒什麼好奇怪的。可是對衛秀一事,她們提也不提,這就未免有些不同尋常了。畢竟河北舊人,誰不知道當年衛家和沈家的交情? 61、 (下) 大概是有了身孕的關係,平日裏不會去想的事也忍不住糾結。明明知道,一輩子都不再跟衛秀這種人打交道纔好,但他就這麼老老實實的悄無聲息,反而更讓我疑神疑鬼。竟一時覺得與其懸在心裏,還不如干脆與他開誠佈公見一面。我心裏已認定了,他這趟來勢必要找我麻煩。這心思很偏執,因爲衛秀好歹是李珏的內弟,在蜀郡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世家無私交,他此來長安必定與蘇恆伐蜀有關。而我跟他只不過是年少時的情分。孰輕孰重不辨自明。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衛秀行事真的這麼合乎情理,那他也就不是衛秀了。因此還是沒忍住,問紅葉:“衛秀那邊可有什麼消息?”紅葉道:“小姐可是因爲今日夫人們不說秀成少爺的事,心下疑惑?”我點頭,她想了想,又說:“奴婢猜着,秀成少爺可能是尋了別的門路。讓夫人們不知該如何開口了。”我便覺得有些意思,笑望着她。看樣子,她似乎是不打算瞞着我了。紅葉又抿了抿嘴脣,漆黑的睫毛扇動,凝視了我,問道:“小姐心裏面,可對秀成少爺有所記掛?”便是我說心中牽掛,她應該也會告訴我。但十有八九會憂心忡忡,不知該勸我對衛秀死心還是該憂我對蘇恆貳心吧。我就對她說:“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少年的情分也可堪追憶。不過說到底,自他娶了李琳,兩家剩下的也就只有舊日情分了——就是舊日的情分,十年間也夠消磨殆盡的。單憑這些,你說他有什麼值得記掛的?”我對衛秀,有的更多的是戒心。要說情分,不能說沒有,但剩的也不多。紅葉垂頭又想了想,終於還是對我道:“……太后給陛下縫的夏衣,用的是上品蜀錦。”我先是一愣,繼而竟覺得好笑。隨即也就真笑了起來。如果衛秀改走太后那邊的門路,公侯夫人們自然不敢再在我這邊替他說項。畢竟,我與太后不合在朝中也不是什麼祕密。沈家和衛家有姻親,在朝中有沈君正,在後宮有沈含章。任誰都會想,衛秀要見蘇恆,必然從沈家着手。而沈家式微,正需要衛家這種背景深厚的盟友。若再能因衛秀在伐蜀一時上立下頭功,也可扭轉頹勢。所以人人都以爲沈衛兩家是要藉此事複合了。但這些情理中的事,實際上卻完全行不通。因爲哥哥他一心想將沈家摘出是非之外,而衛秀心思叵測,衛家立場也曖昧,正是禍亂的淵藪。蘇恆對衛秀也心懷忌憚,縱然一時顧全蜀郡的形勢,善加接納,日後也必定還有跟他清算的時候。以沈家今日在朝中的處境,哥哥自然避之不及。何況我跟衛秀之間,是要避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