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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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咳……”朱琰猛地咳嗽起來,侍衛連忙遞出一條帕子,還拿出太醫準備的清心丸,朱琰只拿着帕子捂着嘴巴,卻沒有接過清心丸。他咳得很用力,好像連一顆心都要嘔出來,侍衛聽得心驚膽戰,抬頭時又看陛下眼眶一片猩紅。良久,朱琰放下帕子,掩過帕子上的硃紅血液,侍衛明顯看到血痕,很是驚詫,朱琰冷冷地說:“管好你的嘴。”侍衛忙不迭地行禮示忠。朱琰靠在窗邊,平復咳嗽後,他渾身很累,慢慢閉上眼睛。窗外白白的日光照在他臉上,幾年來在宮中深居簡出,忙於案牘,他膚色尤爲白皙,叫人一錯眼,甚至會以爲他快透明瞭。在這樣一張蒼白的臉上,再多掉幾滴水,就像忽然墜落的星芒,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春耕出巡之後,整個後宮翻天覆地,過去朱琰雖然不選妃嬪,無視太后塞過來的女人,但總歸不至於像現在這麼瘋狂——他要立一個太監爲君後。一個死去的太監。淑妃,不,太后難以置信。如今太后過上自己夢寐以求的日子,可最讓她不滿的就是兒子的沉寂,她自詡知子莫若母,朱琰是暴躁、嗜虐但又極度聰明的人,她覺得這樣的脾性沒什麼不好,在深宮中不是這種脾氣的,早就變成別人的墊腳石。可兒子稱帝后,本該鮮明如烈焰的性子,卻慢慢的變得一潭死水,沒有波瀾,好像就連生氣,都會浪費他的力氣。饒是如此就罷了,如今兒子居然荒唐到要給一個太監立牌位,追封爲後!這個消息差點沒把太后氣得背過去,她帶着自己物色的女子攔在御書房外,堵住朱琰,把手邊的女子推出去,問朱琰:“像嗎?像謝以雲嗎?”朱琰本來已經面無表情略過這個女子,聽到“謝以雲”這三個字,腳步突然頓住。“你若是真放不下,哀家還可以給你物色成千上萬個謝以雲!”太后又怒又悲痛,“你到底要執着到什麼時候?”朱琰緩緩回過身。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從這個角度看,與謝以雲還真有幾分相似,女子也正好奇地抬起眼睛,正好和朱琰的對上,又匆忙垂下眼。朱琰盯着女子,目光如有實質。饒是誰被這樣一個英俊的男人盯着,都會忍不住臉紅,女子亦是如此,然而朱琰的話猶如一盆冷水潑在她臉上。只聽他嗤笑一聲:“就憑她,也配?”隨後,他不管太后的反應,徑自離去。後世道,周景帝朱琰一生殫精竭慮,扯着本該步入王朝末路的大周重新興盛,實乃一大功,然而如此千古一帝,也有不顧千萬人阻擋的糊塗債,那就是追封本爲太監的皇后謝氏。這事紛紛擾擾,朱琰被多少儒生翰林、御史大夫換着花樣罵,他又是如何用手段鎮壓這些不從者,在史書中已經找不到蹤跡。只不過,他憑藉自己的強悍,從遠房宗室過繼子嗣,宗室子嗣受他培養,在他過世後繼承皇位,依然不懼羣臣威懾,堅持朱琰的選擇。後周,終沒人敢把這段歷史改掉。周景帝確實實現一生一世一雙魂,生時娶了牌位,臨終前,那個牌位還放在他手邊,手指描摹着“謝氏以雲”四個字。常年累月的咳疾成爲他病發的源頭,太醫們再沒有辦法醫好,朱琰神色卻無悲無愴,頗爲冷靜。短短三十六載,過往雲煙皆如塵。朱琰本來烏黑的鬢髮全白,就連眉頭也摻雜着短而雪白的毛髮,他模樣依然英俊,因爲不愛笑,更不見多少紋路,歲月偏愛,沒有在他臉上留下苛刻的痕跡,但眉宇間卻出一道深深的褶皺。人之將死,他回顧一生,有點出神。前半生有謝以雲在的日子,過得多張揚肆意,後半生就有多枯燥無味、苟延殘喘。但是他無能爲力,就連他掌控欲這麼強的人,也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愫,他只能靜靜地看着自己在冷靜中發瘋,在永夜中腐朽。有些傷害,無法隨着時間過去而磨滅,反而會越來越深。大限已至,突然的迴光返照讓他思緒格外明瞭,他稍稍使勁就站了起來,不顧宮人的驚呼,他步履堅定地朝一個方向走去。那裏塵封了快二十年,他必須去親自揭開。紫煙宮碧雲軒作爲皇帝潛龍時期的住所,卻被整個封鎖起來,二十年,沒有人踏足這裏,已經雜草叢生,灰塵漫天。不讓宮人跟進來,朱琰獨自一人一邊咳着,一邊踏入物是人非之地,最後,停留在小小的耳房前面。打開耳房的門,裏面盪開一股沉重的黴味,朱琰卻不嫌髒,他目露懷念,一寸寸地看着這個地方,好像要把這個地方永遠記在自己腦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