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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雲蕾的父親雲澄,當年護送雲靖回國,在雁門關外的山頭,遇着追兵,他拼死斷後,受了重傷,跌下深谷,當時潮音和尚等人在黑夜之中,聽到他悽慘的叫聲,又見他從懸崖跳下,都以爲他必死無疑,即雲蕾兄妹,亦斷斷料不到他們的父親尚在人世。
誰知雲澄並沒有死,他跌下之時被樹杈一擋,雖跌破了一足,面容也給尖利的亂石劃毀,但卻保全了性命。可是他雖沒死,所遭遇的卻比死還難受!他受了重傷,在山谷之中又無人相救,只好喫死屍身上的乾糧(在格鬥之中,亦有許多蒙古兵被打死而跌落下面的),渴了就飲雪水,這樣的養了幾日,氣力居然漸漸恢復,爬出谷去,在雁門關外乞食流浪,不久就打探到雲靖在雁門關遇難的消息,他心灰意冷,只覺天地茫茫,更無一處是自己立足之地。
他幸而未死,但腳跛容毀,武功盡失,幾乎成了廢人,在雁門關外流浪。又因雲靖慘被處死,自己亦是“叛逆”之後,萬萬不能通過雁門關重回中國,要不是他還有兩個兒女,心中尚有一點掛念,他早就在雁門關外的荒野之中自盡了。
他流浪了年餘,想來想去,只有重回瓦剌,就這樣的再踏遍萬水千山,有時給人做短工,沒人請時就乞食,經過無數辛痠痛苦,又從雁門關外回到了蒙古北邊唐古拉山南面的峽谷,找到了他妻子的部落。
這時雲蕾的母親已在酋長家中做飼馬的僕婦,雲澄又費了許多心力,託人將自己回來的消息傳給她,夫妻重逢,恍如隔世。雲澄的妻子辭了飼馬之職,回到老家,與他同住,她視力消失,已經不能替人放羊,幸喜雲澄武功雖失,到底是練過武的人,氣力尚在,還可以替人做工,就這樣丈夫做工,妻子替人縫衣服,勉強支撐,度過艱苦的日子,但這樣已比流浪之時好得多了。雲澄白天干活,晚上重練武功,心如槁木,過一天算一天,起初還想念兒女,還存着希望,漸漸連希望之火亦已熄滅,自忖此生終歸要無聲無息地死在異鄉了。
哪知還有這一天,還有重見女兒之日。
雲澄的突然出現,雲蕾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她怔怔地望着父親,望着面容醜陋、跛足蒼老的父親,“呀,還未到五十,就頭髮斑白了!”從父親憔悴的顏容,斑白的頭髮,跛了的足,傷了的面,雲蕾不消他說一句話,已看出了他十年來辛痠痛楚的經歷,所受的種種難以想象的折磨。雲蕾叫了一聲,撲到她父親的身上,女兒的眼淚滴在父親的心上,父親的眼淚也溼透了女兒的衣裳,父女的眼淚混在一起,也不知是歡喜還是悲酸!
此景此情,任是張丹楓如何灑脫,也不禁觸目悽愴,想好的萬語千言,都說不出口。他知道雲蕾這時十分難過,要人安慰;但卻又有誰知道,他心中的難過,比雲蕾更勝萬分,而且天地之間,更無一人能給他安慰。
兩父女抱頭痛哭,良久良久,眼淚漸收,雲澄這才發覺,旁邊還站着一個少年,這少年是和自己的女兒同來的。雲澄望了張丹楓一眼,只見這少年一身華服,英俊之中透着儒雅之氣,但卻兩眼無神,呆若木雞,不禁問道:“阿蕾,他是何人?”
雲蕾聽這一問,恍如在惡夢中初醒過來,卻又突聞驚雷疾響。她父親雖是低聲說話,但每一個字都如一個焦雷,劈在她的心上。許久以來,她就想好一番話要向母親解釋,可是如今見了母親,又意外地見了父親,想好的話語,也像張丹楓一樣,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