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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隊義軍匯合一起,這隊援軍的首領竟是義軍的副統領鄧茂七,鐵鏡心又喜又愧,連忙問道:“葉大哥呢?”鄧茂七道:“葉大哥叫我來接應你,他率隊向東南方撤退。此時只怕也與倭寇遭遇了。”義軍總共不滿千人,鐵鏡心一看鄧茂七帶來的約有四五百人,心中一驚,道:“這怎麼使得?他分出了一半兵力,如何能抵擋兩路倭寇?”鄧茂七道:“葉大哥說,咱們的力量能保全多少便保全多少,他熟悉地形,你們卻是初來乍到,所以先要救出你這支兵力,叫你不必掛慮他。”鐵鏡心愧悔交併,叫道:“咱們馬上向南方撤退。”援軍雖到,兵力還是比倭寇少一半,鐵鏡心奮戰開路,鄧茂七押後,於承珠掌管中路義軍,且戰且走,混戰了半個時辰,走出了那片草地,再混戰半個時辰,剛剛走至山口,倭寇緊追不捨,鐵鏡心大爲焦急,看情形激戰半日,方走出數里,幾時才能趕至東南方的戰場與葉宗留會合?
板田榮男與大衛門這兩個七段武士養好了氣力,率軍包抄,繞過義軍前頭,將鐵鏡心的開路部隊堵住,鐵鏡心大怒,搶過一柄倭刀,與他們廝殺,論起武功,鐵鏡心本來能夠取勝,但苦戰了半日,縱是鐵鑄的身子也疲倦了,幸而鐵鏡心拼死惡戰,還能堪堪打個平手,可是前面的去路又給堵死了。於承珠急率中軍衝上,正在激戰,忽見前面塵沙大起,一隊兵馬旋風般地殺上來,當前一人手揮大棒,手起棒落,轉瞬之間,劈翻了十幾個倭寇,有如虎入羊羣,於承珠大喜叫道:“畢擎天!”只見畢擎天朝着她點頭一笑,手底絲毫不緩,一下子就衝到了鐵鏡心這邊,手起棒落,一棒向板田榮男頭顱劈下。
板田榮男舉刀一格,用的是施刀上盤刺扎手法,只要一刀格開棍尾,接着便是兩下上手刀,在日本武士慣用的“神風刀法”中算得是極厲害的招數,板田榮男是日本有名的七段武士,力能扛鼎,以爲這一刀一定可以格開,哪知畢擎天天生神力,這一棒打下,有如泰山壓頂,力道何止千斤,板田榮男大叫一聲,虎口流血,倭刀蕩過一邊,接着刺出,已是不成章法,畢擎天見一棒劈他不倒,又加了幾分力氣,喝道:“好呀,再接一捧。”手起棒落,板田榮男無力招架,翻身便走,卻給鐵鏡心飛起一腳,踢中膝蓋,搖搖欲墜,畢擎天順手一棒,將他的天靈蓋都打碎了。那大衛門比較滑溜,一見同伴喫虧,立刻飛奔走了。
畢擎天這支援軍,人數約有一千,兵力合起來已超過倭寇,何況是新開到的生力軍,登時反客爲主,把倭寇殺得大敗奔逃,潰不成軍,死傷狼藉,畢擎天猶想揮軍痛襲,於承珠顧慮到葉宗留,勸他回去接應。畢擎天道:“我已派了畢願窮另帶一千人去接應大寨義軍,料可無妨。”於承珠怕那兩路倭寇人數衆多,仍不放心,畢擎天見已大獲全勝,漏網的倭寇不過十之一二,也便算了。
鐵鏡心聚集他率領的這隊義軍,一點之下,傷亡了五六十人,一場大戰,傷亡五六十人,實在已算得非常少了,但這隊義軍是成海山苦心訓練的海濱漁民,總數不過二百多人,一戰就傷亡了四分之一,鐵鏡心心頭痠痛,緊握着於承珠的手嘆道:“我熟讀兵書,哪知還是不能臨陣實用,傷亡了這麼多的兄弟,呀,教我有何面目去見葉大哥?”
畢擎天見鐵鏡心與於承珠態度親熱,心中不快,但卻仍能忍着不發,反而哈哈笑道:“勝敗兵家常事,何足介懷?你以數百義軍,敵倭寇千餘勁卒,亦足自豪了!兄臺貴姓?”畢擎天見鐵鏡心武藝高強,以爲他是義軍中的重要領袖,有心籠絡,鐵鏡心道:“小弟鐵鏡心,是從台州來投奔葉大哥的,畢大龍頭,今日幸是你及時趕到,兄弟拜謝了。”鄧茂七在旁說道:“這位便是鐵御史鐵鈜的公子,在臺州鼎鼎有名,文武全材,十分難得。你們兩位親近親近。”畢擎天聽了鐵鏡心的身份,心道:“原來卻是一個公子哥兒。”斜眼一瞥,見於承珠剛剛摔脫他的手,卻還是傍在他的身邊,心中又增了幾分不快,暗地冷笑道:“於承珠也算得是位巾幗英雄,怎地卻會看上這樣沒出息的書生。”猛地想起於承珠最崇拜的就是她的師父張丹楓,而張丹楓也是一個書生,先前只是不快,這時卻莫名其妙地暗中對鐵鏡心有了幾分“敵意”。
鐵鏡心本來對畢擎天這種人物頗爲輕視,經過了這場挫敗,反而將對“草莽英雄”的觀感改了許多,對畢擎天大道仰慕之忱,畢擎天哈哈笑道:“兄弟是一個粗人,既未讀過兵書,也不知道兵法,有愧了。”此話暗中存着譏刺,鐵鏡心面色一變,心道:“草野匹夫,敢來笑我?你不過仗着一支新開來的生力軍,偶然打了一次勝仗,也不見得有什麼真實的本領。”好生不悅,自此對畢擎天也存成見,兩人都有心病。
於承珠何等機靈,見兩人話不投機,便催他們急走,奔到東南山口,只見一彪兵馬走了出來,葉宗留陪着一個花子並肩走上,這花子正是畢願窮。原來葉宗留熟識地形,引倭寇到一個絕谷,憑險固守,只以他這四五百人的兵力,已足夠與千餘倭寇周旋,畢願窮的援軍一到,很快就打了勝仗,這時他們正在清理戰場呢。
畢願窮生性滑稽,他如今做了畢擎天的副手,仍是穿着一身補丁的百衲衣,頭戴瓜皮小帽,一見於承珠,立刻跑了上來,嘻嘻笑道:“哈,真是人生無處不逢君,當日我們的大龍頭留你,你嫌我們的池小水淺,不肯留下,如今咱們還是走到一條路上來了。嘻,我的好,好——”於承珠生怕他說出什麼好“姑奶奶”之類的話來,柳眉一豎,斥道:“狗口裏不長象牙,胡說八道。現在是抗倭嘛,又不是幫人打天下,我爲什麼不來?”畢擎天怕於承珠道破他想做皇帝的用心,喝住了畢願窮,畢願窮伸伸舌頭笑道:“龍頭有命,我只好讓你三分,好,咱們不再鬥嘴啦,我給你作揖。”裝模作樣地竟然真的作起揖來,把於承珠弄得啼笑皆非。葉宗留不知他們說些什麼,只道他們是早已熟識的朋友,也陪着他們嘻嘻哈哈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