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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之吩咐道:“你把地上的豆粉都替我收拾起來。”那武士應了一聲:“遵命。”將大旗一卷,離那青磚地面約有三尺,捲起了一股旋風,如虹吸水,但見地上的豆粉被旋風捲成了柱狀,吸進了那翻騰的旗影之中,那武士將大旗一收,捲了起來,青磚地面有如掃過一般,乾乾淨淨。那武士走到主考臺前,向李明之鞠了個躬,道聲:“繳令。”把大旗再一展開,只見豆粉已被捲成一個飯碗般粗厚的粉團,跌在地上,居然並不散開。
李逸看到現在,這才大喫一驚,湖南那個武師將綠豆踏成粉末,已經是了不起的功夫,這個武士能將本身真力透過大旗,不但吸起了地上的豆粉,而且能將豆粉壓成粉團,比起周大年那手功夫,又不知要艱難多少倍了。李逸心中想道:“以這個武士的功夫,只怕我也不能勝他。武則天手下有本領的人看來不少,我倒不可小覷了。”向旁人打聽,始知這個武士乃是神武營中三大高手之一,名叫秦堪,另外兩個高手,一個叫做張挺,便是剛纔那個拔起木樁的人,還有一個複姓西門,單名爲霸,卻還未見露面。
忽聽得有人叫道:“眉山張之奇!”原來已輪到他應試。李逸心中忐忑不安,走到主考臺前,向李明之行過了禮,李明之打開名冊,冊上附有“他”的圖像和關於“他”的資料,李明之對了一陣,看不出什麼破綻,微笑問道:“你是眉山縣的張之奇,有個綽號叫病尉遲,是嗎?”李逸想不到名冊上連綽號也寫得明白,只好答了一個“是”字。李明之道:“想尉遲恭乃是唐朝開國的大將,一柄水磨鋼鞭,曾打過十八路反王,你綽號病尉遲,想必擅長鞭法了。”李逸道:“小人粗解幾路劍法,這病尉遲三字乃是一班武林朋友開玩笑給我取的。”李明之看了一下檔案,說道:“不錯,這上面也寫明你能夠使劍。好吧,你就施展一下你的鞭法和劍法吧。”
李逸對鞭法其實並不擅長,不過他武功根柢極好,使了一路六合鞭法,卻也中規中矩,接着使劍,他不敢將本來所學的峨嵋劍法施展出來,走了一套平平常常的八仙劍。李明之問道:“你能夠同時使兩般兵器嗎?”李逸因見張之奇對敵之時,曾左手使鞭,右手使劍,便應了一聲“能夠。”於是再下場練了一遍,將六合鞭法和八仙劍法都施展出來。練完之後,李明之叫他走到臺前,有點詫異的神色,說道:“你綽號病尉遲,鞭法卻遠遠不如劍法,同時,你的劍法也好似未盡所長,有幾招本來可以練得更好的,你卻好像有什麼顧忌似的,使出來竟然微露破綻,這是什麼原故?”李逸暗暗喫驚,想不到這李明之竟然是個武學的大行家,眼光銳利之極。
幸而李逸機警,腦筋一轉,便即答道:“我也不知什麼原故,但見場中幾百對眼睛都盯着我,我越着急,越想練得好些,這柄劍卻偏偏不聽使喚。”李明之微微一笑,心道:“原來他有點怯場的毛病。”再問道:“你還有什麼特別的本領?”李逸道:“我會接暗器。”李明之想了一想,叫剛纔表演過的那個神箭手出來,對李逸道:“好吧,我叫他用連珠箭法射你,你接接看,要不要去掉箭鏃?”李逸道:“不用。”李明之道:“利箭無情,稍一不慎,便有危險,你當真不怕嗎?”李逸道:“他用箭射我,我眼中只見他一個人,心便不會亂了。去掉箭鏃,只怕他不能儘量發揮神箭的功夫。”李明之哈哈笑道:“敢請是你也怕顯不出驚人的功夫了?好吧,那你們就上場一試。”
校尉牽來了兩騎駿馬,一人一騎,在場上跑了一匝,那武士道:“小心接箭!”弓弦一響,“嗖”的一支利箭射出,李逸一個“鐙裏藏身”,那支箭從他肋旁穿過,被他抄着箭尾,甩於地上,說時遲,那時快,那武士閃電般地射出了三支連珠箭,李逸在馬背上一個翻身,反手一抄,三支箭都落到了他的手中,射得快,接得也快,衆人但聽得弓弦一響,箭便到了李逸手中,好像是遞過去似的,都不禁喝起彩來。那武士以神箭手自負,十分好勝,見李逸接箭的功夫高明,竟將三支箭同時搭在弦上,張弓一射,三箭齊飛,飛至李逸背後,三支箭倏的分開,一支射背心,一支射後腦,還有一支射他腋窩,三支箭三個方向,箭法端的驚人,場中彩聲頓止,人人屏息以待,但見李逸在馬背上一躍而起,三支箭都從他的腳下射過,他在半空中一個翻身撲下,將三支箭一抄都抄到手中,人也剛好落在馬上。這時連主考的李明之也不禁喝起“好”來!
那武士脹紅了面,趁着李逸剛剛落下,突然發出兩支急箭,這回不是射人,卻是射馬,而且射馬的後腿,心中想道:“只要射得你跌下馬來,我便不至於當場丟面。”李逸騎在馬上,那武士料他決計不能接到,哪知心念方動,忽見李逸在馬背上一個“鯉魚翻身”,雙腳勾着馬鞍,竟然倒掛下來,雙手齊出,將那兩支箭接了。那武士發箭真快,一見李逸用這個辦法接他的箭,知道他的上身重心不穩,接連又發出了兩支連珠箭,場中各縣來應試的人,見他如此射法,心中都在暗罵:“大家比試,又不是拼命,何必出這樣狠毒的箭法!”這時李逸剛剛將前面那兩支箭接下,後面那兩支箭又已嘶風射到,避無可避,迫得露出驚人絕技,突然張口一咬,將射到咽喉的那支箭鏃咬着,張口一吐,反射出去,將跟着來的那支箭也碰落了。
場中彩聲如雷,那名“神箭手”將鐵胎弓掛起,回到主考臺“繳令”,稟道:“張之奇接箭的功夫委實高明,我認輸了。”李逸也向李明之稟道:“學生功夫生疏,最後一支箭接不着,叫大人見笑了。”李明之道:“你的功夫很不錯啊!不但接暗器的手法純熟,輕功、內功也很有根柢,難得,難得!”連聲稱讚,提起硃筆,卻在半空打了個圈,並不落下,好像在考慮什麼事情似的,沉吟不語,李逸心如吊桶,七上八落。他本來的用意不過是想混進神武營便算,他之表演接暗器的功夫,乃是希望將來分配職位時,可以調進宮內,爲武則天防範刺客,有接近她的機會。不料剛纔那“神箭手”最後的兩支連珠箭,迫得他使出“齧矢法”,而且迫得他以口吐箭,射落對方的飛矢,這就不能不露出了他的內功根柢了。而他正是怕自己的功夫太過顯露,引起別人的注意。萬一查問起來,泄露出本來身份,那就是大禍一場。
李明之沉吟半晌,先叫那名神箭手退下,再看了一下名冊,對李逸說道:“你且暫待一會。”李逸正自忐忑不安,下一名應考的試子已奉召走到臺前,那人叫做崔仲元,是河南信縣保薦來的。李明之對崔仲元道:“你是河南著名的劍客,在劍術上可遇到過對手沒有?”李逸心中一凜,原來他也聽過崔仲元的名字,知道崔仲元是八手仙猿謝補之的大弟子,在北五省大大有名,不想他也來了。只不知何以李明之將他喚來,卻又不將自己發落?